第76章(第2/4页)
那些疑虑突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裴羁在感激中吻住她的唇:“好。”
他会平安回来的,她还在等着他。
热水烧好了,裴羁抱她去了净房,看着诸事安排妥当后匆匆离开,苏樱候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外面,急急起身。
兜头冲了几盆水,觉得身上的脏污都去掉了,这才迈进浴桶。
慢慢沉下去,没顶的温水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将那些疲惫压抑一点点甩脱。只要结果是好的,也可以不必在乎过程吧。至少这次,不像上次那么痛苦。
身后叶儿拿水勺细细给她冲着头发,苏樱压低声音:“得空去找一下卢崇信,就说我要避子汤。”
半晌才听叶儿应了声:“好。”
苏樱回头,叶儿红着眼睛看她:“娘子。”
“没事。”苏樱抚了抚她的头发,至少这次,她再不会因为一个可能到来的孩子担惊受怕。结果总还是好的。
府门外,裴羁催马快行,低低吩咐着张用:“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离开娘子,哪怕我出了事。若一切顺利,我初五之前必定返来,若有变故,会有人持我的印信来找你,到时候你与来人一道,护送娘子离开魏州。”
张用怎么也放心不下:“让我跟着郎君吧,娘子这边有吴藏,还有田节度的亲兵,不会有事的。”
若是有事,田昱或者会庇护他,但必然不会尽心庇护她。田昱太求保全自身,也从来都不赞成这桩婚事。裴羁沉声道:“你与吴藏都留下,一定要万无一失。”
张用还想再说,他摆手止住,一径奔向节度使府。
半个时辰后。
裴羁在府门外上马,握紧苏樱的手:“念念,我走了。”
幕府诸般事务安排妥当,也遣人向田昱告了假,时辰已经不早,快马加鞭昼夜不停,最快也只是明天下午入京。
苏樱仰头看他,日光强烈,照得处都是白亮的光影,他的脸在光影里有些看不清:“哥哥,你千万小心。”
“你也千万小心。”裴羁低头在她额上一吻,爱恋缠绵着,不得不狠下心肠,“我走了。”
“哥哥,”苏樱抓住他的辔头,“若是……饶四弟一命吧,他很可怜。”
她不清楚将要发生什么,只是直觉对于卢崇信不会是好事,况且她逃了,裴羁必然也会迁怒于卢崇信,她得给卢崇信留条后路。
裴羁压着眉,猜测着她的用意,又不愿细想,许久:“好。”
“好哥哥,”苏樱松一口气,握了握他的手,“走吧,千万保重。”
他纵马离开,苏樱安静地看着,他突然又拨马回来,萧萧肃肃的身形映着白亮的日光,让她突然有一刹那想起窦晏平,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去而复返,与她告别。谁能想到一别之后,人事全非。
裴羁一霎时奔到近前,从马背上俯身,切切叮嘱:“若有变故,会有人接应你出魏州,来人会拿着我的印信,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若有变故,他杀身殉道,但她会活下去。
不,不能有变故,他承担不起变故的后果,他的身后还有她,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办成。情绪突然激荡,裴羁跳下马,拥她入怀,紧紧吻住:“等我。”
这吻一刹那热烈,苏樱觉得晕眩,恍惚着神思,他很快放开她,喑哑着声音:“我走了。”
扬鞭催马,这一次没再回头,一径奔向远方。
太阳毒得很,到处都是虚晃的白,苏樱在无法言说的情绪中懒懒转回身,身后有人唤:“姐姐!”
卢崇信来了,怀里掩着药瓶,发红的眼梢:“姐姐,我来了。”
“裴郎君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苏樱定定神,“你随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裴羁走了,到长安快马兼程一天半能到,也许那要紧的大事就在这几天进行,留她的时间不多,必须抓紧了。
卢崇信跟在她身后进了内宅,在她卧房外间坐定。张用还想跟进来,苏樱抬眼:“你出去吧。”
裴羁临走时交代过,以后宅中的事情都是她主持,张用不敢不退出去,门关住了,叶儿跟着退出来,抿嘴一笑:“张大哥总是防贼似的跟着,是怕我家娘子偷了郎君的东西不成?”
张用老脸一红,忙道:“不敢,不敢,莫要取笑。”
屋里,苏樱压低着声音:“都准备好了吗?”
她早些天便交代他去办,要不同身份名姓的过所和告身,狡兔三窟。
“好了,”卢崇信低声道,“备了四份。”
不同的姓名籍贯,但都盖着绝无掺假的官署印信,无论她想去哪里,都不会露出破绽。
苏樱点点头:“给我吧。”
卢崇信不想给,更愿意自己拿着,如此就多了一层与她绑在一起的把握:“姐姐,我拿着吧。”
苏樱沉了脸:“你不信我?”
稍稍的冷淡已经让卢崇信心里发慌,连忙从怀里取出来递过去:“那么就是姐姐拿着吧。”
手碰到药瓶,终是也取出来给她:“这个药有点苦。”
避子汤。想想就知道裴羁对她做了什么。杀了裴羁,无论如何,都要杀了裴羁。
苏樱接过来,拔了软木塞子一饮而尽,又交还给他:“给我找把匕首,要锋利的。”
长安那次她买过匕首,好用,这次道路不知多远,她需要有个防身的物件。
卢崇信答应着,听见她又说道:“再过几天可能有人拿裴羁的印信过来接我。”
“去哪儿?”卢崇信心里一紧。
苏樱顿了顿,不能露出破绽引他生疑,便只道:“进京吧。”
假如裴羁是明天赶到长安,那么他要办的事也许是后天,或者大后天,他一向谨慎多疑,张用这些人虽是他的心腹,必然也不会知道内情,她可以利用这一点。
起身到书案前,凭着记忆飞快地画下裴羁的印信,又标出大致尺寸:“这是他印信的模样,你立刻去仿制一个,大后天一早,让人乔装了过来接我。”
筹划逃走以来,她一直留神观察裴羁的习惯和常用的物事,这枚私章她见过几次,裴羁只有在与亲近之人联络时才会用到,平日里并不怎么常用,张用等人应该不会印象很深,只要安排妥当,她能蒙混过去。
卢崇信帮她吹干墨,拿起来细细看着。是四方的玉印,篆字写着无羁之印四个字,并不算难仿:“我立刻就去。”
“你多备些人手,”苏樱低声道,“到时候还需要有人引开张用、吴藏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