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页)

感受到落在他脸侧的那道目光停留得有些久,晏长陵转头对上她满脸的疑惑,也觉得疑惑,“你是让我把自己的夫人扔在牢里,自己回去?那我还是不是人了……”

这不是正常吗?

白明霁没觉得有何奇怪。

他与她只是一场形式上的婚姻,并无感情,按理说,今夜他完全没必要陪自己走这一趟。

若是她,她不会来。

门外王詹象征地在门上挂了锁,弓腰同两人道:“世子和少奶奶有什么需要,随时唤一声衙差。”

晏长陵不客气地一扬手,“多谢王大人。”

王詹哪里敢受,连连弯腰,回头吩咐两个衙差守在外面,房门上又留了两盏油灯,灯火的光芒蔓延进房内,洒在两人脚前,光圈轻轻摇动,恍惚得如同一场梦。

不就是一场梦吗。

晏长陵背往墙上轻轻一靠,胳膊枕着后脑勺,突然问道:“你也是……”

他没问完,但白明霁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点头,“嗯。”

折腾了一夜,从最初的震惊到愤怒,再到绝望崩溃,如今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也能冷静地面对彼此了。

前世一对从未见过面的夫妻,倒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共同点,突然有了一种很奇妙的牵绊。

晏长陵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白明霁顿了顿,“你死了,侯府陷入叛国的漩涡,男丁流放,女眷为奴……”

凄惨的经过她没细说,他应该也能想象得到。

她没能与侯府一道承担风雨,选择了离开侯府。

他应该也知道。

白明霁没想过要替自己洗脱,今后他如何选择,她都能接受。

“抱歉。”晏长陵突然道。

白明霁诧异地看向他,不明白这句道歉是为何。

晏长陵头靠在墙上,下颚勾起,偏过头来,漆黑的眸子藏在光影中,眸光若隐若现,瞧不真切,嗓音却低沉清晰,“上辈子没尽到夫君的责任,没能护好你。”

没料到他会为了这个来道歉,新婚当夜,他人走了,自己确实有过怨言,后来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反而觉得那样的日子更好。

她性子强势,从小到大,都是她去保护旁人。

头一回有人说要保护她,倒是稀罕,白明霁愣了愣,转过头,对面灯盏里的火簇在她眼眸里一颤,转瞬即逝,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的悲惨结局,生了同情,“与你无关,我不需要谁的保护。”

晏长陵却坚持道:“既已嫁我为妻,便是我晏长陵的人,你不需要,我也应该保护。”

白明霁对他这样的说法,无法苟同,即便两人成了亲,是夫妻,谁又能护住谁一辈子。

各自顾好自己,谁也怨不了谁。

“何况,你不是还帮我解决了赵缜吗?”

白明霁:“……”

他还是不要提,提起来,除了往对方心口撒盐,没有任何好处。

这会子冷静下来后,也能理解他的感受,晏家几十条性命,一大笔血债,没了地方去讨,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白明霁尽量想替他挽回,可自己绑了赵缜来问了两天,也没从他嘴里撬开半个字,只能把自己上辈子在京城知道的事情告诉他,“赵缜从边沙回来后,作证你杀了大启太子,陛下大震,一病不起,之后被朱国公为首的一派臣子逼着定下了侯府的罪名。”

那时,她的靠山白太后也殁了,找不到人去为侯府求情,最后只能找上晏侯爷,求来一封放妻书,先保住了自己。

上辈子边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

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身旁的人沉默了一阵,许是想作为回报,也告诉了她,“孟挽死了。”

晏长陵知道的,比她还少。

她是他见过的最后一个人,看到她咽下气息,他的灵魂便慢慢淡去,回到了眼下,一切还未发生的半年前。

确定孟挽死了,倒也不算遗憾。

白明霁点了下头。

外面的夜色不知到了何时,两人默默地守着地牢里的灯盏,谁也没再出声。

过了一阵,晏长陵先起身捡起了周围的干草,拿在手里编着形状。

编着编着,忽然起身,冷冷嗤笑一声。

白明霁不明白他又怎么了。

晏长陵把手里编了一半的干草往底下一扔,抬头望了一眼四周,自嘲道:“活了两辈子的人,居然还进了牢房,一个便算了,还搭上了俩。”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少年的骄阳之气失而复返,明朗的眸子望着她的眼睛,彷佛也要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轻声道:“别死了,好不容易回来,咱们是不是应该痛痛快快快杀一回?”

她适才倒是想杀来着。

是谁拦着了……

白明霁反应过来,问他:“谁要死了?”

不想死就好,晏长陵没给她去追究的机会,遂问起了正事:“那枚玉佩怎么回事?”

人死了,案子也立了,照衙门王詹那缩头乌龟的秉性,明日天一亮,案子便会交给大理寺手里。

要想洗脱罪名,必须得自证清白。

晏长陵自然不会认为那姨娘真是她杀,若是她杀,今夜便不会拿白楚解恨。

那么问题来了,玉佩不是白明霁的,白楚却说是那是白家的传家玉佩,每个小辈出生都有一枚。

白家小辈有五人。

大房白之鹤跟前,只有三位姑娘,大娘子白明霁,二娘子白明槿,三娘子白楚。

二房白梦龙跟前有两个儿子,大公子白云文,二公子白南星。

谁会去害阮姨娘?

论动机,确实只有白明霁。

这些白明霁也明白,沉默片刻后,道:“我的那枚放在了白家。”

自从白家祖父去世后,她便再也没有佩戴过,一直放在房间的抽屉暗格内,不知道放了多少年。

倒也不担心被旁人取了去,暗阁的机关,只有她知道在哪儿。

适才白楚手里的那一枚玉佩,她也瞧见了,表面细腻润滑,能看出有玉丝在流动,应是有人常佩戴在身,并非她那枚。

玉佩是谁的,她不知道,阮姨娘的尸体也没看见,无法做出任何猜测,但要自证清白很容易。

只要拿出那枚玉佩便是。

晏长陵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参合此事,“明日我去取。”

见他一身贡缎,从衣襟到袍摆一条金线绣到了底,此时正贴在潮湿的地上,实在有些暴殄天物,白明霁又劝道:“世子还是回吧。”

晏长陵不为所动,“晚了,这时候回去老侯爷要问我媳妇儿呢,我怎么回答?”与其解释一堆,还不如呆在这儿,清净一夜。

白明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