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页)
白明霁讶异于他的镇定。
为了阮氏,她冷落了母亲十几年,在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阮氏才是真正的夫妻。
他们如胶似漆,无话不谈。
她最初不是没怀疑过,可她觉得不可能,阮氏是他舍不掉的青梅竹马,是他得不到的眼珠子,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能替阮氏撑着。
事实证明,天不会塌。
再真的情也能丧命。
白明霁心中疑惑,便也问了:“父亲为何要杀了她?”
到了这时候,也不怕他不承认,即便前几日府上的院子都浆洗过一遍,还是会留下痕迹,白明霁从袖筒内掏出一张硬纸,边角处一块暗紫色的点状虽小,却能看出是一道干涸的血迹。
纸张是她从白尚书的书案上抽出来的,应该是他杀阮嫣时飞溅到了这张纸上,后来他没注意,浆洗的人也没注意。
白明霁没去看他阴鸷的神色,继续道:“张勇患有瞀视,他辨别不出衣裳的颜色,只会看脸,那夜他杀的原本就是冯姨娘,并非阮氏。而阮氏早就死了,死在了父亲的书房内。”
白明霁看向他,“二爷是替父亲顶罪的。”
为掩盖真相,为了白府的名声和前程,身为资质平庸的弟弟,替哥哥顶了罪,设计出了一场看似预谋已久的谋杀。
实则,一切不过是巧合。
二夫人送的衣裳也是巧合,她一向看不起妾室,更害怕帮了阮氏得罪了自己,是以,拿了冯姨娘退回来的衣裳,直接给了阮氏,想不到无意中竟然成了为大爷顶罪的证据。
那夜二爷放走柳全安和冯姨娘后,将消息传给了张勇,故意激怒他,让他对柳全安和冯姨娘起了杀心。
张勇怒火攻心,加之杀了人之后的恐惧,再被赶过来的白二爷一声呵斥,说他杀的人是阮姨娘,脑子一团凌乱,只顾着震惊恐慌,并没有当场去辨认。
有白二爷替他善后,让他去找板车,趁这时,白二爷将冯姨娘和阮氏调了包。
再有人扮成‘冯姨娘’的背影,尖叫一声,更逼真了。
张勇把人运出去时,才去看了阮氏的脸,因此对自己错杀之事,深信不疑。
这也解释了,柳全安为何没被斩草除根。
因为一切都是巧合。
二爷的本意,是真心要成全二人,但这过程中,无意得知大爷杀了阮姨娘,至于为何没有将其暗自处理掉,想必是那夜除了府外的柳全安之外,白府还有人看到了阮姨娘来府上。
阮姨娘的行踪必须得有个交代。
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有了张勇,二爷本该无事。
没想到三娘子会去敲鸣冤鼓,还拿出了那块玉佩,告状到她头上。
晏家少奶奶,岂能说告就告。
最后惹得大理寺上了门,如此,二爷便必须得牺牲了,是以,为了安抚二夫人,老夫人安排了一场家宴,把二房跟前的白星南过继给了白大爷。
一个是五品官没有实职的官,一个是即将升为二品的兵部尚书,换做任何家族,都知道怎么选。
只是白明霁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他对着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出手。
是那夜阮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人,还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事后为了逼真,冯姨娘被张勇捅了多少刀,阮姨娘必然也都补上了。
爱得那样深切的人,竟也能痛下杀手。
如此一来,母亲又算什么?
原本以为输给了先来后到的感情。
如今呢。
什么都不是……
白明霁把那硬纸折了回去,轻放在了身旁的木几上,想等白尚书给她一个答案。
白之鹤没应她,良久才出声,一声冷笑,讽刺地道:“倒是终于让你看到笑话了。”
白明霁没否认。
除了震惊和疑惑,心头确实还挺舒畅。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阮氏死在他白尚书手里,更让她痛快。
还是那句话,“父亲当年既然与阮氏情投意合,为何不坚持娶了她?若非娶了母亲,也就没有了我,大人今夜又何至于处在这般难以进退的地步。”
不等白之鹤回答,白明霁又替他答了,“因为大人舍不得,放不下母亲为你带来的那份前程。”
“大人最大的错在于,即想要利益又不想成为背信弃义的负心人,拿着母亲为您带来的利益,回头再去替弥补您亏欠别人的青春,可凭什么呢?”
还是那般得理不饶人,字字句句都扎在心上。
那张和孟氏相似的脸,将白之鹤心头的一根横刺挑了出来,不断地扎着他的肉,扎得他坐立不安,隐隐作痛。
这么多年过去,他身上那道靠着女人上位的名声永远都洗刷不掉。
先是孟挽。
再是她白明霁。
无论他有多么努力,在旁人眼里,他白之鹤皆是靠着家中两个内宅女人上的位。
白之鹤眼睛一闭,彷佛他早就受够了,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指着跟前的白明霁,勃然大怒地骂道:“忤逆不孝!刁钻刻薄!她孟锦是你母亲,我不是你父亲?!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一个姑娘咄咄逼人,你要翻天了!你要当我白家的主人了?”心头的厌恶,此时通过恶毒的言语,全都暴露了出来,“就你这副模样,谁会喜欢?白家上下哪个不是对你避之不及!你为何就不知收敛?规规矩矩做你的白家大娘子?”
寂静的夜,全是他的怒吼声。
字字如刀,倒是和孟挽说的一样。
确实没有人喜欢她。
前世她便已经知道了这些,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啊。
白明霁也很想知道,目光里满是疑惑,抬头轻声问他:“父亲的意思是,母亲错了?不该给你带来官途,我也错了,不该努力为自己争取。”
白之鹤气得没了理智,就是因为她们这样,就是因为这些,他才,他才……
糊涂了啊。
来得及吗,来不及了。
他已经搅入了这摊浑水。
这几日,宫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今日是那些奴才,明日呢……
多少人会死。
何时又会轮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