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灵魂共鸣(第3/4页)
“后来呢?”严霁询问李归。
“后来……”李归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有些红,“他还是病了,去城里的医院检查完回来,告诉我,是尿毒症,当时班上还举办了募捐……我以为那几个嘲笑过他的人会后悔。”
“不会的。”南乙忽然开口。
李归看向他,怔怔地盯了几秒,然后点头,“对,他们没有,他们到最后都还在笑。”
他顿了顿,继续说:“他没捱过中考就走了。我很难过,因为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从他走的那天起,我就开始留长发了……后来也有人议论我,但我不在乎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一直没有走,他还陪着我,就像我的头发一样……”
说到这里,他笑了:“是不是有点儿瘆得慌,又吓到你们了吧。”
大家彼此望着,没有说话。迟之阳有些眼酸,拎着酒瓶靠过去,用力地抱了抱他。
“我帮你编辫子吧!”
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突然间将过于悲伤的气氛破开,大家也都笑了。找秦一隅要了一堆发圈,迟之阳、穗穗、闽闽、礼音和绣眼,五个人将李归围住,给他编辫子。
这画面好笑又温馨,整个客厅仿佛被暖融融的光充盈着。
忽然间,一阵钢琴声传来,区别于音响里的盯鞋摇滚,断断续续,是手弹的。
所有人都朝着琴声望过去,是严霁。
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客厅角落的那架钢琴前,钢琴上还放着他喝了一半的红酒。
快要消逝的夕阳下,他穿着的米白色针织衫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他低垂着头,平时总是很齐整的头发此刻有些散乱,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略过,音符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伤感,压抑,情绪充沛。
“这是你现写的?”秦一隅端着酒,走过去,靠在琴旁细细听着。
“嗯,听到大家聊天,脑子里忽然有了一段旋律,弹一弹试试。”
“继续。”
秦一隅也放下酒,坐到长的琴凳的另一边,手指放在琴键上,试着与他合奏。
这段可以做主歌了。南乙想。
他试着去想象贝斯的低频应该如何,很快,吉他和弦出现,是阿迅。
渐渐地,器乐越来越丰富,一群东倒西歪的酒蒙子把客厅变成另一个排练室,一个没有争吵的,与比赛无关的排练室。言语被音符替换,大家沉默下来,声音却更响亮,更亲密。
“我们这是在写歌吗?”迟之阳听着听着,忽然醒悟。
“是啊。”礼音笑了。
李归连忙道:“有没有人录一下,我怕酒醒之后全忘了!”
“他们不是帮咱们录着呢吗?”
“哈哈哈哈!”
“我都忘了还录着……”
大家弹一会儿,又停下来喝酒聊天,断断续续写着歌,大约是因为主题与伤痛息息相关,需要喘一口气才能继续。在这种时候,他们不再是风格大相径庭的三支乐队,不再是需要考虑之后会不会输给其他人的竞争者,只是十个因为音乐凑到一起的好朋友。
绣眼和穗穗都喝醉了,彼此抱着歪在沙发上睡得香甜,礼音给她们盖了毛毯,然后看着李归发酒疯甩头发。
“你发质也太好了。”
“连严霁的脖子都红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醉。”
严霁笑着说:“我会容易上脸,不太会醉。”
迟之阳凑过去问:“你醉过吗?醉了什么样儿啊?”
严霁只笑,不回答,掐了掐他的后脖子,“你猜。”
而一旁的秦一隅根本没有参与话题,他发现,南乙面前已经摆了整整齐齐十个空瓶,可他神色自若,脸色也依旧如常。
早知道你酒量这么好,上次就不帮你挡酒了。
在大家暂时聊天的时候,南乙起身,低声说自己去洗手间,然后朝卧室走去。
原本秦一隅是不想跟去的。
可音响里,男主唱用那种暧昧不清的嗓音,絮絮地唱着。
[Mind game, don't lose me.]
秦一隅忽然就被蛊惑了,他放下手里的酒瓶,站起来,酒精恰如其分地蒙蔽住一部分理智,怂恿着他穿过客厅的盈盈笑语,推开了卧室的门,走进去,再关上。
锁好门一转身,他正好和从洗手间出来的南乙迎面撞上。
晚上六点半,天色将暗未暗,房间没开灯,是深蓝色的。戴着眼罩的南乙只露出一只眼,昏暗的光线下,他变成一尊被嵌了单颗宝石的石像,不说话,也不动,只默默注视着秦一隅,看不出丝毫情绪。
秦一隅知道自己没醉,但他想装一装,于是借着酒精的名义靠近,停在南乙面前。
“你眼睛没事吧?”他伸出手,“我看看?”
指尖差一点触碰到眼罩,但很快,南乙便躲开了。
这一瞬间秦一隅仿佛忽然被什么击中,记忆飞速地回溯,昏沉的房间忽然变成白茫茫一片,是一个大雪天。
他帮过一个戴着眼罩的小孩儿,个子瘦小,头发遮住脸。
那张模糊的脸孔渐渐地与眼前的南乙重叠,再与那个幽灵般的身影重叠,三个人,记忆里的三片阴影。
秦一隅蹙起眉头,顿在原地,有些不敢想。
南乙走开了。他默不作声来到秦一隅床边,莫名其妙抓起那团乱七八糟的被子,抖了抖,认认真真地铺好。
秦一隅傻眼了,都来不及细想刚刚的事,跟过去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嫌我床乱啊?”
南乙没说话,抽出手,转身来到秦一隅的书桌边,把散了一桌的笔一一盖好盖子,放进笔筒,又合上那些书和笔记本,码得整整齐齐。
“你不跟我讲话,还替我收拾东西,到底什么意思?”秦一隅真的读不懂,走过去拉住南乙的手臂。
他很想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南乙又一次走掉了,这次他直奔秦一隅的衣柜,从里面拿出大黄鸭的毛绒拖鞋和全套大黄鸭的毛绒睡衣,团成一团,试图塞进书桌旁的垃圾桶里。
“哎你干嘛丢我东西啊!”秦一隅赶紧过去,救下自己新买的睡衣和拖鞋,扔到角落里,然后拉起有些固执的南乙。
南乙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说话,直愣愣起身,又想走。
“别想跑,看我。”秦一隅一只手拽住他手臂,另一只手掐住南乙的脸,逼迫他看向自己。
于是南乙真的看了过来。
秦一隅忽然意识到,倪迟那个死小孩儿说得一点儿没错,他的眼睛真的很像琥珀。浅色的,流光溢彩的,蜜糖一样的琥珀。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吗?好像也与平时有些不同,没那么锐利,反倒透着一种天真执着的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