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诡异债主(17)(第3/4页)

偏偏这个时候,父亲在进货时受伤入了院。

钱,到处都要这个东西,朝水在云城举目无亲,没有人可以借他钱,母亲当初的嫁妆也都变卖了,朝水竟然找不出可以用来付住院费的钱。

朝水想起了当初送给陈家富商的一块玉,那块玉值钱,卖了之后能垫付他父亲的所有住院和医疗费。

但当他去陈家上门讨要的时候,陈家人将他赶狗一样赶出了门槛三米之外,看着那家人厌恶至极的表情,朝水总算意识到,他好像得罪了这家人。

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有一天陈家幺儿和朋友买文具的时候,朝水正好在附近,听到那群人吹捧他是高材生,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朝水在旁边淡淡说了句:“冒名顶替的人也值得骄傲吗。”

那句话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来敲诈他们家店的老赖。

推翻货箱致使父亲断腿的“意外”事故。

都是陈家富商找的人。

朝水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无赖到这种程度,可以欺负人,欺负到这种程度。

和“男人要顶天立地”一起常出现在朝水童年的,还有一句“胳膊拧不过大腕”,直到十八岁的这一天,朝水切身体会了个明白。

因为朝水的那一句话,陈家幺儿在学校受到了奚落和鄙夷,尽管后来富商全力压下风声,脸面也丢尽了大半,他们家的人将受到的羞辱全部发泄到了朝水身上。

母亲有好几天闭门不出,生怕走到街上会有一些人为的意外朝她奔头而来。

店里挑刺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不得已闭店而终。

那天晚上朝水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听到母亲在房里长吁短叹,准备把姥姥送给她的镯子卖了,用来填补父亲医疗上的费用。

朝水知道,父亲的医疗费不能再拖了,他也知道,那是母亲最喜欢的镯子,明天过后不知道要流落到哪处。

朝水在门外低垂着眼皮,听着那一声声叹息,忽然觉得,人是可以放弃尊严的。

他找到陈家幺儿,只问了一句,怎么样才可以放过他们一家。

陈家幺儿摸着下巴,得意洋洋地:“你给我当狗吧,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当个十天八天我气消了,说不定就不找你麻烦了。”

朝水听后沉默了一会:“你要说话算数。”

谁想他口中的十天八天,摇身一变变成了三四个月,朝水应他要求,每天放学都会来接他,少年人好面子,喜欢在同龄人之间彰显不同。

朝水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就要帮他拎东西,偶尔他故意弄脏了鞋,只用抬抬下巴就能让朝水蹲下去帮他擦,一遍不满意,再来三四遍都有可能。

要取决于陈家幺儿那天的心情怎么样。

那块玉朝水要了回来,是陈家幺儿以“给狗的奖励”这种理由扔给他的,朝水迅速变卖拿钱,给父亲治疗断腿。

但父亲的腿一拖再拖,治疗费与日俱增,时至今日已经不是一块普通的玉可以承担得起了,朝水需要更多的钱。

他去陈家门口求,下着大雪每每都跪到膝盖生疮,但时机不巧,正值陈家幺儿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几天陈家幺儿在校被老师骂,早就羞愤难当。

他见朝水跪在门口,嫌他有碍市容,随便找几个人把他打发走了,打发是指用棍子打走。

朝水还是求,他的尊严大概在同意当狗的时候就葬送在了那三伏天。

那一天还是没有求到钱,朝水浑身湿雪地回了家,刚推开门,就见房间灯黑着,母亲死气沉沉坐在床角。

见她红着眼眶心疼又失望地看过来的那一秒,朝水就知道,母亲知道了。

这几天他被陈家幺儿使唤的事。

那一天母亲的状态很不好,朝水张口想说点什么,又发现自己实在是不善言表的人,他不太清楚这时候该说点什么。

外面的门被敲响,是陈家富商过来让他明天去搬东西的,这些天陈家幺儿给陈家做足了表率,陈家的所有人都可以肆意使唤朝水。

朝水站在门口,心不在焉听着陈家富商嘱咐他的事项,乌黑的眼珠屡次回头看。

当富商在他手心里抽够了,终于甩袖走人时,朝水跑着回了房。

那天母亲死了。

朝水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世界瞬间充满了模糊的水雾,他习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无论出什么事,他蜷缩着身体,艰难又剧烈地呼吸着。

难过地问:“母亲,是不是,我让你丢人了……”

光是说了短短十个字朝水声音就变得嘶哑破碎。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不明白他苦心竭力地去生活,怎么会活得越来越糟糕。

他想到还在病房等康复的父亲,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调,去告诉父亲自己并没有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朝水依偎在母亲身边,绝望哽咽地啜泣。

眼泪一滴接一滴落,流得眼角生疼,朝水大脑空白地收拾好母亲的衣物,努力地、近乎机械地告诉自己还要好好生活。

那时朝水没有想到,那天过后的第二个星期,父亲因为各种并发症身亡,那些自责的话语,竟也没有说出去的机会。

朝水,CS,长隋……

陆长隋。

只有一人的地下室房间里,宋吟捏着那份修修改改尽可能用客观语气写出来的投稿,有点失语。

总觉得陆长隋的小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长隋那种人,不应该从小意气风发,说东别人不敢说西的吗。

怎么刚过十八就要受尽苦楚,四处碰壁。

宋吟将那份一笔一划认真写出来的信好好折起来,重新放到信封里。

心情有点闷乱,但宋吟想到外面的陆长隋随时有可能进来,尽快收拾好情绪,想先上去。

然而他抬起手电筒想往上照的时候,冷不丁看到墙壁上的人民日报——

刚才他以为是一样的,没有细看,这会儿他才突然想起来,上面贴着的那份人民日报,那户富商的全家照中,有一个人的人脸是被剪了下来的。

而地下室的这张报纸没有,所有人的脸都露了出来。

宋吟的心脏忽然像被挤了一下的海绵一样,全部挨挤在一起,他心跳凌乱地看向报纸,目光慢慢挪到被剪人脸的对应位置。

看到了一张,属于自己的脸。

——怪不得。

怪不得这几年陆长隋一直不和原主来往,怪不得陆长隋那样好说话的人会和自己的小侄子关系这么恶劣。

源头是在这里。

那这几天他和陆长隋睡同一张床,在同间木屋里进进出出,那时的陆长隋想的是什么,怎么可以干脆利落地捅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