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逃到林里的可怜皇帝(7)(第3/4页)
显然男人和宋吟有着一样的感慨,他眉毛上上下下抖动几下,脸上情绪从惊讶到愤怒再到欣喜,他发出一个腔调怪异的音节:“哈。”
宋吟仿佛能闻到那股从口腔里飘过来的味儿,他忍着不后退,把铜钱放到桌上,想等老板拿出东西来他就走,免得再和男人起正面冲突。
老板不负宋吟的期盼,进去一会就拿着雄黄走出来了,他正要把东西交到宋吟手上,一只粗糙的手忽然压过来,按在宋吟的手腕上:“原来是来买东西啊,哥,别卖给他们,今天我去排队买烧饼,排得好好的,这两人突然就叫我滚,还对老子动刀。”
宋吟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手,他转过头去拉陆卿尘,心想这回恐怕真要跑去另一个庄子买了,自古自家人帮自家人,老板听他这弟弟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一通,估计不会再把东西卖给他们。
他倒不是非要在这买,只是去另一个庄子会耽误太多时间……
今天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宫了。
宋吟低头,嘴唇轻轻抿了一下,陆卿尘余光看到他轻颤的睫毛,额角又起了绞肉般的抽痛,他抬手按了一下,阖了阖眼压住眸里的冰冷。
陆卿尘拿起桌上的铜钱,声音平静问:“给钱为什么不卖?”
男人一听就撒起了泼,嚷嚷着唾沫星子直往外喷:“不卖就不卖,我全丢了也不会卖给你,你有本事再对我动刀子,老子马上就去县衙报官!”
他的叫闹又引来了人,陆卿尘一天被看两回,没有丝毫的窘迫和不堪,但体内的戾气已经压不住,他抬起黑眸:“怎么才能卖?”
男人喷口水的嘴巴闭紧,他狐疑地低头看了看那雄黄。
刚才在烧饼店前他那样鼠窜逃跑,是看出了陆卿尘这家伙是个不要命的硬茬,一股疯劲,他不想自己脖子见血所以跑了。
这回他这么嚷嚷,也是在自家地盘上底气足,敢和这人叫上两嘴,没想到这人还能忍到现在。
真这么想要这玩意儿?
男人眼睛又转了一圈,一股邪气窜出来,他忽然想到了主意:“你刚才让老子丢了那么大的脸,老子今晚睡觉都不安稳,我的滋味你也该受一受,东西可以卖,你打自己一巴掌,见了血,立刻给你!”
宋吟眉间立刻皱了起来:“你说什么啊,我不要了,陆卿尘我们……”
他转身要去拉陆卿尘,但陆卿尘纹丝不动地低着眸,他死寂幽幽地看着男人,在把男人看得直发毛忍不住往店里挪的时候,陆卿尘忽然抬手往右脸扇了一巴掌。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中,陆卿尘慢慢收回手,将那只仿佛散发着热气的手掌放到了身侧,他用舌尖碰了下破了皮的内壁,咽下一口血。
宋吟就站在陆卿尘的旁边,那巴掌带起来的风他感受得清清楚楚,他都不会呼吸了,搞不懂这毛骨悚然的发展,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陆卿尘在想什么啊,贱的啊,对一个不把自己当人看的恶心皇帝,还值得这么尽心尽力?
宋吟愣愣抬头去看陆卿尘嘴角斑驳的血点,还没想好以什么样的开场白询问,旁边的男人已经流着虚汗把雄黄塞了过来,匆匆关上门,把这疯子隔绝在外。
……
宋吟拿着雄黄往去林子的路上走,他始终想不通陆卿尘到底脑子里装了什么,脸上一片复杂纠结,脚步也不知不觉变得很快,把正常步速的陆卿尘甩在了身后。
陆卿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于胶怜不吭声往前冲,脑中的一根筋仿佛被扯动了一下。
他从今天被于胶怜带出宫到现在,第一次主动开口:“陛下不如拿出常备的那面镜子,看看这一巴掌打在了谁的脸上。”
宋吟并不是全身心在发呆,还有一缕在陆卿尘身上,听到陆卿尘出声,他立马说:“谁,谁常备镜子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宋吟咬了下舌尖,感觉到痛后顿时松开:“你是没打我,但打自己就对了?我又不是非要在那里买,被那个人一撺掇,你不仅打,还打那么用力。”
陆卿尘气息冷恹恹的:“不是非要在这买,那摆出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宋吟呆住了:“我哪有摆?”
他怎么好像听不懂陆卿尘在说什么?
宋吟木木愣愣地看着陆卿尘,看到陆卿尘嘴角还残留的一点薄红,气焰又没了,他干涩吞了吞口水,正要说回去以后让人给陆卿尘府里送两箱子的奖赏——
“吾儿啊,你死得好惨啊,你怎么忍心丢下你七十的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以后可怎么活呀……”
宋吟被丧气的哭嚎打断了要说的话,肩膀抖了抖,往音源那边看。
宫女去的那片林子在皇城附近,但远离了街市,而他们现在还没出街市的范围,这周遭还住着许许多多的人家,隐约还能见到有些有钱人家院子里的水榭。
正在哭丧的那个女人就跪在门口,对着一副棺材甩手帕,看模样哭了有许久了,眼眶充血的红肿,珠钗也有些散,头发凌凌乱乱地披在肩膀上。
地上有洒落的纸钱,门口挂着白布,一眼看去全是白,宋吟不知道撞上了谁家的丧葬,正要默默退出去,骤然听到旁边人的低叹。
这家人门口围了很多人,不仅有自家的亲眷,还有附近住的其他家人,全都站在门外往里看,各自心里想着什么不知道,但至少面子上都装出了惋惜的模样。
“吴夫人儿子是昨晚死的,”有人扒着门框一脸忧虑夹杂好奇往里看,他一种知道内情的口吻,引来旁人的注视,“你们都不知道吗?”
有道男音接上了他的话:“这人好好的就死了,谁知道怎么回事,白天我还和他一起去茶楼,这一晚上过去,就听到这消息,世事无常啊。”
院子里的哭声从凄厉变成了有气无力,先开话头的人摇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先打了个寒颤:“我是听他家二小子说的,说是吴夫人儿子昨晚已经睡下了,丑时突然从屋里走出来到了院子里,奴才问他有什么需要,他一概不理,好像没听到似的……”
“然后奴才就看到他爬上了屋檐,直直跳下来,跳得满头是血,还没死,他在奴才的惊叫中又爬上屋檐,又跳,再爬,再跳,就这样反反复复,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宋吟听到了附近人的吸气声,他身上也寒毛倒竖,不由自主往陆卿尘身边靠了靠,陆卿尘和他站的位置一样,肯定也听到了,但没有任何反应。
宋吟听到那人把吴家儿子奇怪的惨死重复说给后面没听到的人,不知道怎么突然凛了一下神色,他躲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拿出怀里一直带着的油灯,取火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