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页)

周宣面上仍是笑着:“这是自然。这案子我亲自盯着的,肯定叫他七天蹲满。”

推说还有事,周宣喝了一口水便起身告辞了,梁稚多少感谢他记挂此事上门反馈,因此起身将他送到了门口去。

周宣叫她留步,又说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尽可以找他,他玩笑语气补充:反正我办公室的电话,梁小姐你是知道的。

周宣人未走远,楼问津阖上那一叠报纸,不冷不热地说道:“你最大麻烦已经解决,他还能帮你什么。”

梁稚转头瞪他一眼:“我倒是等着看你怎么替我解决。”

数日子像坐牢,梁稚焦虑得紧,偏偏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婚礼流程繁琐,除了凤褂还得穿婚纱。某婚纱定制品牌在庇城的商厦设有分店,宝星已提前做了预约,设计总监将亲自上门服务。

午后,一部车子驶入梁宅,几个工作人员往起居室运进十几件婚纱,由梁稚初步挑选。

梁稚懒散吃着一碗潮州煎蕊,斑斓汁染绿的米苔木,掺杂椰奶与红豆,是消暑佳品。

设计总监叫爱蜜莉,展开婚纱一一热情介绍设计匠心,转头一看,梁小姐一勺勺舀着椰奶,神游天外,分明意兴阑珊。

“梁小姐可以大致看一看成品样式,最终我们都是要根据你的喜好量身定制。”

“工期多久?”

“看设计和工艺的复杂程度,最快是三个月……”

梁稚打断她,随手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条抹胸鱼尾纱:“就那条吧。”

爱蜜莉稍愣:“那请梁小姐先试一试尺寸是否合身。”

梁稚进二楼衣帽间,由爱蜜莉帮忙换上婚纱。

她本就生得高挑纤细,这一阵茶饭不思,更瘦得过分,这婚纱尺码很小,可她穿上身,腰身仍有两指富余。

爱蜜莉笑说:“梁小姐身材真好。”

梁稚懒听奉承,只问修改尺寸需要多长时间。

“您确定就要这一件是吗?也还可以试试其他设计……”

楼下忽地响起兰姨唤“阿九”的声音。

梁稚拖着婚纱走出卧室门,到二楼平台处往下看一眼,门口立着个穿浅色斜条纹短袖衬衫的男人,有些拘谨地一手抄着长裤口袋,长相素净温和,一身书卷气。是沈惟慈。

沈惟慈仰头看上来,“阿九,你在试婚纱?”

“是啊,好看吗?”

“你下来我看看。”

梁稚搴住婚纱裙摆,搭着扶手下了楼。

走到沈惟慈跟前,原想像从前那样,穿上好看新裙总要转个圈,可眼下的光景,又让她骤然悲从中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沈惟慈才说:“好看。”

梁稚勉强笑了笑。

沈惟慈说:“中午大哥从香港来电,他说动用人脉问过可否保释梁叔,回复说恐怕不能……”

梁稚沉默。

沈惟慈看着她,“阿九,沈家都办不到的事,你真信楼问津能办到?假如他不过是在骗你,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沈大哥都办不到,那我除了死马当做活马医,信一信楼问津,还有什么办法?”

“即便如此,也不该拿终身大事做交易。”

梁稚又是沉默。面对沈惟慈,比兄长更亲的人,她没有自欺欺人的必要。

沈惟慈叹声气,“阿九,我设想过有这么一天,但绝不应该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发生,你明明喜欢楼……”

“不要说!”

沈惟慈一愣。

梁稚摇头,压低声音道:“维恩,这件事你不许告诉楼问津。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他知道。”

沈惟慈心里五味杂陈,“我明白。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梁稚想起问沈惟慈此行目的。

沈惟慈说:“就想过来看看你。这一周去了狮城交流,不然早该过来。”

梁稚说:“你放心,我没事的。”

“……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关键时候,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梁稚摇摇头,“不说这个了。你下午有没有事?留下吃晚饭吧。”

“刚回来,要去医院看看。”

沈家经营一家私人医院,沈伯父是名义上的院长,实际管事、技术骨干都是沈惟慈,事情多,时间都得掰成两半花。梁稚理解,也不挽留。

“我叫兰姨给你冲一盏咖啡,你喝了再走吧。”

“不了,车就等在外面。等空闲了我来找你吃饭。”

两人关心亲厚,不拘礼节,梁稚点了点头,说好。

沈惟慈看一看手表,便转身出去了。

到了门口,却是脚步一停。

梁宅大门口檐廊下空间很是宽敞,放了只半人高的花瓶,栽种一丛紫红三角梅。花叶下支一张藤沙发,晚上穿堂风来,正好纳凉。

却没想,楼问津正翘腿靠坐在那上面,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

楼问津也不起身,不过稍稍抬头,瞥了沈惟慈一眼。这姿态有点傲慢,有点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沈惟慈皱一皱眉,但他不是轻易与人起争执的性格,因此没说什么,迈下台阶往外走去。

梁稚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楼问津在外头,心头一紧,忙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担心他听见了沈惟慈说的那半句话。

楼问津摘下墨镜,起身往屋里走,“来得不巧,打扰了你和沈兄叙旧。”

梁稚皱紧眉头,微微仰起下巴,“那你为什么不出声,不晓得非礼勿听吗?”

楼问津不过轻淡地瞥她一眼,仿佛不欲与她辩论。

那头爱蜜莉等了好一会儿,此时赔笑插话,问梁稚还要不要试一试其他样式。

一句话好似提醒了楼问津,他往梁稚身上看去,问道:“沈兄可还满意你的婚纱?”

梁稚深深吸气,这冷嘲一般的语气差一点叫她压不住火气,“自然。他满意得很。”她看向爱蜜莉,“不试了,就这件,你们拿去改尺寸。”

楼问津却说:“继续试。”

爱蜜莉望一望两人,左右为难。

楼问津重复一遍,为此事定调。

三人再进到起居室里,兰姨撤走没吃完的半碗煎蕊,换上来一壶冰水。

楼问津手臂撑着沙发扶手喝水,于爱蜜莉舌灿莲花之时,抽空抬头看一眼,随意一指,“试一试这件。”

那语气仿佛是看着菜牌点菜。若不是有求于人,梁稚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六年前,楼问津走古叔的门路,来梁家找一份差事。那一阵梁家正好缺个司机,就让楼问津先顶上。梁稚那时十六岁,正在圣乔治女中念书,她虽被骄纵,却并不娇气,平日不喜欢让家里车接车送,有时候宁愿跟同学一同乘坐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