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2页)
“呀”“哇呀”“呜哇”的声音里,新娘脚边的黑色越聚越多,她膝盖以下的衣服已经全被挠成了极具艺术风格的的流苏,黑色沿着那些流苏,一层层覆盖她的双臂。
它们很坚决地涌入新娘双手和中年人脖子之间,也顾不上会不会挠伤人了,在新娘双手毫发无损和中年人脖子鲜血淋漓的前提下,强行将新娘的双手撑开一点。
“呜哇———”
婴灵们看起来非常生气,之前细细弱弱的声音这时都变得和正常人的音量一样,听起来奶凶奶凶。
“呀嗷———”
虞荼虽然听不懂婴灵们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是在和新娘吵架,嗯……单方面吵架。
大团大团的黑色从新娘手中抢下了人,拖着他往地上放,新娘僵直着双臂站在原地,黑发挡住了她的脸,让人不清她的表情。
忽然,新娘调转方向,一把掐住了虞荼的脖子!
虞荼只感觉眼前一花,有冰冷如铁钳的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瞬间无法呼吸,虞荼下意识地伸手去掰新娘的双手。
本来还在把中年人慢慢放下去的黑色急了,咻地一下全跑了,半醒半昏的中年人直接砸到地上,当场昏迷。
大团大团的黑色爬上新娘的身躯,无数只细小的爪子探出来,在那里嘿咻嘿咻地使劲掰。它们舍不得把新娘抓伤,又不想让虞荼跟中年男人一样鲜血淋漓,一下子束手无策起来。
于是新娘衣摆的流苏散得更厉害了,地上小团小团的黑色生气地蹦着,像撒了一地的Q弹珍珠。
虞荼只在一开始感觉到了窒息,过了一会儿虽然呼吸有点困难,但并没有那种濒死的感受。
新娘确实留有理智,而且还不打算牵连无辜。虞荼突然就不慌了。
黑色小珍珠们蹦了一会儿后见新娘还是不松手,它们便消失在了地缝中,过了一会儿,它们又从地缝中浮起来聚成一大团,“噗噗噗”向外吐了一堆小东西。
虞荼目光向下看,有草编的小蝴蝶、小蜻蜓;有海豚、鸭子的小发卡;有在幽幽绿光下五彩斑斓的玻璃糖……
几乎是虞荼给过的所有东西的总和被全堆到了新娘脚下,黑色分成两团,一团蹲在这些小东西旁边,一团爬到虞荼的头顶,伸手去够新娘的胳膊。
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交换。
虞荼看那些被堆起来的小东西,只觉得心里有股暖流,他看着新娘黑发覆面的脸,小声道:“别逗小朋友了,等会给逗急眼了。”
新娘没理他,只是旧楼里盘旋过来一阵风,忽然吹开了新娘的黑发,虞荼看到了血色占满眼眶的一双眼,可怖的妆容,还有新娘塞满米糠的口。
虞荼的眉皱了起来。
凭心而论,新娘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恐怖,是属于人看到了就会吓得做噩梦的模样,但虞荼觉得还没有他昨晚亲手用板凳砸出来的、新郎那张稀巴烂的脸吓人。毕竟脸上的五官都让他砸得看不见了,糊成了要上镜只能打马赛克的效果。
真正让他皱眉的,是新娘那塞满米糠的嘴。
在民间传说里,以发覆面,以糠塞口,是一种极恶毒的诅咒。发覆面,是黄泉路上无脸见人,糠塞口,是有怨在心无口可诉。
虞荼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恶毒的人,既买了活人的命给自家孩子配阴婚,又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地府之中有阎君,所以用这样迷信的方式,来让受害者死后也要遭受更大的苦难。
这妆化的再老成,也能看出来新娘是个未成年啊!
新娘只是把他们掐得半死而不是直接要他们的命,已经是非常理智且情绪非常稳定的存在了。
“要不你先别掐着我了,我们好好谈谈?”虞荼诚恳道,“我给你介绍一下普通人看不见的、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新世界?”
虞荼说完后,他们俩僵持了一会儿,新娘慢慢收回了手,黑发垂落下来,又挡住了她的脸。然后新娘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地上的东西摇了摇头。
婴灵们瞬间膨胀成更大的黑色,一口便将地上的东西吞了,再散开时,地上堆起来的小玩意儿便无影无踪了。
新娘比他想象的要更好沟通,虞荼心下微松,悄悄示意婴灵们将那几个人搬远点,尽量不要出现在新娘的视线内,免得刺激到她。
虞荼带着新娘走到塔形承重柱的另一端,揉了揉被掐的有些疼的脖子,还是忍不住问:“要不我给你把头发梳起来?头发挡脸会很容易摔跤吧?”
“我会的发型可多了,什么明星同款高马尾,蝴蝶结盘发,优雅花苞头……”虞荼自我介绍,“我手艺还不错,每个被编头发的小朋友都给我五星好评了。”
见新娘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意思,虞荼试探着走上前去,拔下了她头顶上一根钗,然后慢慢给她卸掉满头乱七八糟的劣质装饰。他将新娘被盖在脸上的黑发向后捋,用手薅了几下,发现不太行,可能是活人和死人发质有点区别。
虞荼捏了捏在自己头顶和肩膀上捣乱的小爪子:“宝宝能不能去帮个忙?去我家里———就是你找到我的地方,帮我拿把梳子过来。”
虞荼给肩上有点茫然的黑团团比划了梳子的形状和位置,接着说:“还有干净的勺子、毛巾、盆子和暖水瓶。”
怕暖水瓶过来的路上碎了把婴灵们吓一跳,虞荼想了想又改口:“暖水瓶不要了,拿一桶矿泉水。”
“呀”他肩膀上小爪子茫然地张开又收拢,继续发出一声迷惑的“呀”。
虞荼又耐心地重复了几遍。
他现在也不敢回去拿东西,主要是怕等会又出什么措手不及的变故,他呆在这里,好歹能随机应变,虽然他一个普通人也不知道能应变些什么。
绝望.JPG
虞荼用最简洁明了的语言给婴灵们描述了他所需要的每一个东西在哪里长什么样,确认他们听懂后,虞荼转过头看新娘的脸,陈恳道:“我没有洗面奶,你凑合用洗洁精行吗?”
不知道是不是虞荼的错觉,他竟然从新娘血红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语。
没反对就是默认,虞荼又给婴灵们描述了好几次洗洁精长什么样。
听懂后的黑团团从他身上滑下来一大块,咻地跑向门槛边被它们废弃的那个纸扎人,黑色缠上骨架后,纸扎人四肢并脑袋在地面健康地爬行,以一种鬼畜动画的形态快乐地出门了。
虞荼收回目光,用力地闭了一下眼,他承认婴灵们很可爱,但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有点超出他的人类审美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