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见好友(第2/2页)

李钺一手把窗扇关上,只留下一条透气的小缝,一手捏住祝青臣的鼻子,抬起他的头,帮他把喷嚏捏回去。

小时候的李钺认为,喷嚏是风寒源头,他那身体不好的竹马小玩伴,只要一打喷嚏,就会得风寒,一得风寒,就会卧床不起。

所以,只要祝青臣一张开嘴,他就伸手去捏。

一开始捏嘴巴,后来捏鼻子。

李钺拿来毯子,给祝青臣裹上:“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祝青臣摇摇头:“没什么好看的,都是石头。”

李钺的皇宫,就是从前凤翔城的守备府改的。

西北苦寒,为了阻拦风沙暴雪,宫殿宫道都是石头垒成的,还垒得高高的、厚厚的。

放眼望去黑黢黢一片,和祝青臣在书里看到的琼楼玉宇、金碧辉煌,相去甚远。

祝青臣回过头,问:“先前我们闲聊的时候,不是设想了好几个都城选址吗?你怎么还把都城定在凤翔?”

“凤翔苦寒,征战之时已是苦苦支撑,如今天下一统,怎么能够担起都城的重任……”

祝青臣对上李钺毫不避讳的深邃目光,好像明白了什么,乖乖闭上了嘴。

他“死”在凤翔城外,连尸骨都没找到。

李钺是在守着他。

李钺何尝不知道,凤翔艰苦,耕地贫瘠,四面闭塞,只能作为战时都城、一时救急。

如今天下太平,若是一昧强求,只怕反受其乱。

可他就是不想。

他就像一条早已飞升成神的龙,不管身形变得多大、神力变得多深,都要蜷着身子,守在从前破旧的洞穴里,守着自己死去的竹马,不肯离开。

万一某一日,竹马的魂魄旧地重游,见不到他,可怎么好?

李钺最庆幸的,就是自己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

还好,他等到了。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反正我没事,都下山来了。过几日,等我熟悉了朝中事务,我们就准备迁都。”

李钺颔首:“嗯,你又怕冷,是该去暖和些的地方。”

祝青臣认真道:“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天下百姓。”

李钺轻笑:“好,为苍生计,要祝卿卿太傅多费心了。”

祝青臣站在榻上,抬起头,自信叉腰:“没问题!”

他低下头:“对了,明日不是要上朝么?你不是给我准备了官袍么?我现在试试。”

“好。”李钺起身,去拿衣裳。

正红官服、皂色长靴,青玉腰带、金丝香囊。

祝青臣叉着腰,站在一大面落地铜镜前,转来转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不止一次幻想过李钺登基,自己穿上正红官服、拿着笏板的模样。

得遇明主、官袍加身,是天底下每个文人的梦。

他爷爷、他父亲,都这样想过,他当然也不例外。

祝青臣拢着双手,昂首挺胸,站直一些,再站直一些,再再……

“嗷……”

李钺站在他身后,伸手接住他,语带笑意:“祝卿卿,倒了吧?”

“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祝青臣从他怀里爬起来,重新站到铜镜前,双手拢起自己披散的头发。

李钺握着他的手:“帮你把头发束起来看看?”

“好啊。”祝青臣点点头。

李钺站在他身后,方才拿起梳子,梳了一下他的头发,外边就传来宫人的通报声——

“陛下,威武将军带着诸位将军、尚书令带着一众文臣,在宫门外求见。”

怎么回事?

祝青臣疑惑回头,看向李钺。

你做什么坏事了?

李钺一把揽住祝青臣,把他的脸按进自己的胸膛里,捂住他的耳朵,不让他听。

祝青臣奋力扒拉着他的手,试图挣开,但是没用。

李钺的手臂像铁铸的一样!

李钺皱着眉头,冷声对门外道:“下午不是跟他们说过了,朕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今日之事,明日上朝,自然分晓,他们到底在急什么?”

下午祝卿卿睡着的时候,就有大臣求见,但人不多,还都是一个一个来的。

求见的大臣,大多是祝青臣从前的知交好友。

李钺也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

无非是听说他在城外带了一个和祝青臣模样相似的小公子回来,以为他移情别恋,来为祝青臣讨公道。

可那时祝卿卿刚回来,又在睡觉。

他不想吵醒祝卿卿,更不想……

更不想这么快就让他们见到祝卿卿,他还想独占一会儿祝卿卿呢。

他是君,他们是臣,谅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李钺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让宫人知会他们一声,明日上朝,也就罢了。

结果就一会儿没看住,这群人就一起过来了。

祝青臣终于扒开李钺的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李钺,到底怎么回事?”

李钺沉默不语,似乎不愿多说。

门外宫人又道:“威武将军说,诸位大人脱去官服、摘了官帽,请来太子太傅的牌位,只想请陛下出面,对着太子太傅的牌位,问问陛下,是否还记得——”

“十年之前,在牌位前、在大殿上、对着太子太傅亲口立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