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3页)

许太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想要权力,想要荣华,哀家可以替你筹谋。

“唯独帝王的情爱,哀家没兴致教你去扯头花,明白吗?”

那时她的表情是狰狞而肃穆的,在深冷的佛堂里叫人看着害怕。

郑惠妃惧怕她,心里头却明白,眼前被幽禁的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没有娘家做依仗,也没有丰富的宫斗政斗经验,意识到温淑妃极有可能会取代自己时,她慌了。

她没有本事获得帝王的垂青宠爱,如果连手里的权力也要被夺去,那是无法忍受的。

许太后掐准她的心思,循循善诱下饵。

两名各取所需的深宫妇人在筹谋前程上达成了一致协议。

离开佛堂后,外头的热气扑面而来,郑惠妃这才觉得重回人间。

她并不喜欢佛堂那个阴深的地方,就如同许太后的人那般,叫人从骨子里恐惧。

可是她又需要她的帮助。

不过这种矛盾并未持续多久就散了。

她在宫里头这么多年的经营,岂能被长春宫夺了势?

当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洗去了数日烦躁。

翌日气温凉爽不少。

周瑾行并未一早就出宫,而是在乾政殿忙了会儿政务才作罢。

程嬷嬷非常重视此次去宁国公府的行头,特地给温颜备下桃红诃子裙,外搭轻薄的蜜合色纱罗大袖衫。

因着青春年少的缘故,无需像一般妇人那般抹厚腻的粉。

程嬷嬷只给温颜描了眉,晕染了口脂,额间画了花钿,脸上便再无他物。

不仅如此,圆髻上也未像贵妇们珠钗满头。

脑后一把反插的玉梳栉,发髻里别上一朵粉白的牡丹真丝烫花,两侧各一支碧玉钿头钗。

换上桃红诃子裙,外罩大袖衫,脚上一双镶了珠翠的绣花鞋,两臂挽上牙色披帛,端的是娇俏可人。

采青在一旁称赞道:“今日娘娘俊极了!”

温颜站在衣冠镜前打量,镜中的女郎身段窈窕,五官明媚,通身都是淑女的婉约。

程嬷嬷的审美当真没话说,这身行头充分彰显出少女的青春灵动。

虽然她现在算是妇人,但年纪小,若是珠钗满头的华丽,反倒压不住。

程嬷嬷取来一只羊脂白玉镯子替温颜戴上。

这个时代的女郎们不兴戴耳饰,耳洞属于胡人的行径。

瞅着颈脖上空无一物,采青问要不要戴什么修饰。程嬷嬷道:“不用,咱们娘娘年轻,若太过华丽,反倒画蛇添足失了本真。”

温颜道:“我也觉得少戴些首饰好。”

程嬷嬷暗搓搓道:“今儿去宁国公府,圣上便是娘娘最好的头面修饰。”

啧!

高情商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

温颜也不由得膨胀了,她是个大俗人,既贪财也爱慕虚荣。

就算她今儿穿个破麻袋,走在周天子边上也会闪闪发光。

那是她最牛逼的挂件!

待到辰时中,乾政殿那边来人,采青和程嬷嬷伺候温颜离宫。

周瑾行跟往常一样松弛随意,穿着一袭紫色圆领窄袖常服,头戴玉冠,腰束革带,连衣裳都懒得换。

温颜过来时,周瑾行站在廊下。

瞧见那抹娇俏的身影,他眉毛一挑。

那少女虽梳着妇人发髻,神色里却难掩活泼,明明兴奋得不行,却故作克制。

那种小女儿家的忸怩姿态叫人觉得趣味。

以前周瑾行从不觉得自己老,可是今日看到那女郎,自己的成熟稳重与她的轻狂活泼,相衬之下便显得很明显了。

他大了她近一轮。

相较之下,确实有点老牛吃嫩草的意味。

温颜握着团扇上前行福身礼,周瑾行淡淡道:“走吧。”

二人各自上了轿辇。

此刻宁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杨家在京中根基深厚,今日杨老夫人七十大寿,京中半数权贵皆前来拜寿送上贺礼。

宁国公杨忠怀一袭华贵,身量高大,体态威仪,五官生得浓眉大眼,非常符合传统审美。

说起来他在京中颇有口碑,算得上是别人家的好男人,别人家的好父母,别人家的好儿子。

他现年四十七岁,行伍出身,膝下养育了四子二女。

老国公去世得早,全靠杨忠怀撑起门楣。

他也不负众望,以一己之力把杨家扶持到今日的荣光。

不过他命运多舛,年幼时丧父,中年又丧妻,很是不幸。

因着地位身家,京中不少官媒娘子上门说亲,皆被杨忠怀拒绝。

现在府里的中馈交给长子打理,大儿媳妇容氏非常得力,把整个家业操持得井井有条。

平时杨忠怀喜欢舞刀弄枪,对女色没甚兴致,不论人前还是人后,都是恪守礼节的好儿郎,可谓家风端正,叫人挑不出错处。

故而当周瑾行听到他身上有八卦时,着实好奇得不行。

杨家门前宾客往来,府里的家奴们跑上跑下,忙得不可开交。

像这样的大寿,温宗荣夫妻也来了的。

各路公侯伯爵携妻带女前来拜寿,若是家中有适龄婚配的闺女或郎君,总要带出来相看相看。

这类场合无疑最适合看人了,因为前来拜寿的身家都不错,容易找门当户对的结亲。

天子即将抵达时,国公府提前得知消息,杨忠怀携带一家大小前往府门口等候。

莫约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天子仪仗驾临,众人齐齐跪礼。

仪仗随行而来的有数百人,黄内侍上前打起马车帘子,周瑾行踩杌凳下来,后头的温颜也由采青搀扶下马车。

周边的禁卫军戒备森严,个个身披铠甲,不怒自威。

周瑾行踱官步上前,亲自扶起杨忠怀,说道:“带朕去与老夫人拜寿沾沾喜气。”

杨忠怀笑容满面应是,弓身做“请”的手势。

周瑾行背着手,不疾不徐进了府门。

温颜一行人则跟在他身后。

前往一品园的途中,杨忠怀低声与天子说着什么,温颜没兴致听,只好奇打量府里的布局。

但凡他们行至哪里,那里的人们皆下跪行礼拜见天子。

温颜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难怪以前的君主要跪求长生不老,这样的排场谁不迷糊啊!

周瑾行似乎习以为常,神态极其松弛。

那种松弛感是一般人没有的,因为在他们这些臣子面前,天子代表着无上权威,更代表着生杀剥夺。

帝王所至之处,人们恭敬跪拜。

温颜手持团扇,乖顺地跟在周瑾行身侧,任由人们窥探。

今儿她就是来混个脸熟的。

有胆子大些的女郎忍不住偷偷打量她,特别是年轻些的小娘子,正是爱幻想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