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第2/3页)

“为何——”

话刚出口,他明白了。

是榻上茶壶被她给踹翻了,清透的茶水从壶嘴中一股一股地汩汩流出。

滴答,滴答……

姬月恒盯着壶嘴,眸色一沉。

分明只有他在取悦她,可他心里竟涌出强烈而激荡的快慰。

竟比掌控、压制她还满足。

他敛下异色,抬眸看向榻上低声啜泣的少女,程令雪也看他。

目光相触,她从他眼底看到一抹灼灼的占有欲,刚平息的痉挛再一次漫上,她在他的注视下又狠狠抖了一抖。

好没面子。

她遮住犹在淌水的壶嘴。

“你别看它……”

她哭得很难受,几乎要窒息,姬月恒直起身,扶着扶手坐上矮榻,手拂去她额际薄汗。俯身,在她额上印下吻。

“不难过了。”

程令雪不敢直视姬月恒尚沾着水渍的唇角,她扯着虚弱的声儿瓮声瓮气道:“我为你止痛,你却恩将仇报!”

姬月恒轻笑了一下。

“是我服侍得不够舒服么?”

她被问得一噎,故作冷淡地偏头。

“不舒服,你咬我。”

他小心地把她鬓边的青丝别到耳后:“那我下次温柔些,不咬了。”

程令雪背过身。

他还想有下次?没有下次!

夜已深,回了寝居,程令雪缩在床榻里侧,在二人间放了长条枕,留给姬月恒一个高傲的背影和一句威胁。

“我睡了,敢胡来杀了你。”

当时多愉悦,过后就多懊悔。

不该被他蛊惑的。

那个吻实在太令人羞耻了……

她含着懊恼睡去,姬月恒则侧躺着,描摹着少女的背影,脑中又回荡起亲眼看她愉悦颤抖时生出的巨大快慰。

当初在话本中看到诸如此类的片段,他只觉得恶心,今夜却甘之如饴地做了。

甚至直到如今,仍在莫大的满足感和失去掌控的不安之间浮沉。

俯首称臣去取悦她带来的快意,竟比掌控和驯服带来的还要强烈?

快慰到头皮发麻。

很古怪。

失控的滋味令人不适。

姬月恒翻过身,与她背对背躺着,辗转反侧,又转了回来。

.

茯苓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

自打前两日公子帮令雪姑娘揉过一次药后,这两个人似乎变了。

公子待姑娘仍旧温柔体贴,言行举止却比更为端谨,是贵公子式的矜持。

没错,是矜持。

令雪姑娘也是,眉间那股冷然疏离的劲儿更甚从前,让人不敢接近。

怎双双端起了架子?

茯苓好奇地望向马车内。

用于远行的马车十分宽敞,炉中淡烟缭绕,翻书声一声接一声,姬月恒在认真看书,程令雪在认真发呆,虽各有各的忙出处,却透出无言的尴尬。

两日了。

程令雪暗暗掐指一算。

距离撞见姬月恒发病,又在昏头之下和他交吻的那一夜才过去两日。

她却度日如年!

想到去洛川要走上一个多月,程令雪就觉得这一辈子看不到头。

抬眸觑向姬月恒,玉白的手持著书卷,正看得专注,云淡风轻,俨然一派读书人风范。和前几夜埋头在她腿……

要命……程令雪并紧膝,对面青年握著书卷的手在同时收紧。

她想歪就算了,他怎么也是!

程令雪一紧张,手中茶杯一歪,茶水打湿裙摆,她故作镇定地想擦一擦,却因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摸了空。

姬月恒握住她的手,取出帕子替她细心擦拭,从容得很:“烫到了么?”

她抿抿嘴:“无碍。”

马车驶到一处镇子附近,程令雪眼尖地瞧见有一妇人在卖炸糕。

她忙抽回手,趁机溜下车。

姬月恒看着地上濡湿的毯子,眸中一霎晦暗,忽而又笑了。

到了卖炸糕摊子前,程令雪仔细看着招牌上显眼的“江氏炸糕”四个字。

“炸糕怎么卖?”

妇人笑眯眯道:“四文钱一份,我们家的炸糕都是用象郡的糯米制成,保证软糯可口,姑娘吃了定回味无穷。”

程令雪对妇人笑了笑,指着炸糕:“来一份。”想了想:“还是两份吧。”

妇人应了下来,一面忙活一面热络地闲聊:“姑娘是给车里的公子买的吧,二位这是要远行么,去哪啊?”

程令雪道:“洛川,洛城。”

听到洛川,妇人十分惊奇:“可是巧!我过一阵也要去洛城探亲,二位要长住,还是走走?那地方冬日冷着呢,姑娘瞧着是南边人,身子可会不舒坦?”

程令雪亦是讶异,道:“还不知要待多久,但我身子康健,不必担心。”

炸糕很快弄好,妇人递过去时,程令雪没拿稳,东西险些掉落。

“呀,小心!”

妇人忙上前扶住。

靠近时,她压低声道:“师父嘱托我给你带了瓶护心丹,并让我转告你只管解蛊,别的不必管。毒和蛊怎样了?”

程令雪装作被烫着,手忙脚乱地接过炸糕,飞速同师姐道:“毒清了,蛊还要一阵。另外,公子身边抓到的细作是赤箭,似与师父有些关系,师姐若有空,私下帮我查一查,但别告诉师父。”

江皊惊讶,应了下来。

“好勒!姑娘拿稳。”

匆匆说了几句,二人就此别过。

程令雪小心将师姐给的护心丹收入袖中,与师姐的短暂会面冲淡了她面对姬月恒时的窘迫,上车后,她很自然地将炸糕递他:“你要尝一尝么?”

姬月恒欣然一笑:“要的。”

炸糕给他后,她坐下来,小口小口吃着,像啃着最后一枚松果的扫尾子。

许是幼时挨过饿,她不论吃什么都津津有味,姬月恒仅是看着就有了食欲,他拿起炸糕亦尝了口,眉头蹙起。

“卖炸糕的人,定家徒四壁。”

“噗——”

程令雪忍俊不禁。

难得地,她听懂了他委婉的讥诮,师姐手艺的确不大好,但她们都喜欢吃炸糕,因而每次临时需要会面时,为了不引人怀疑,师姐常会假装买炸糕的摊贩。

她一发自内心地笑起时,杏眸便会微微弯起,澄澈的眸光浮动,没了苦大仇深的清冷劲儿,显得无忧无虑。

被她感染,姬月恒眼底也带了笑意:“你买她的炸糕,也算日行一善了。”

师姐若听到这话,恐怕会气得跳脚,程令雪眼底笑意深了些。但笑归笑,应有的警惕不能少,姬月恒心思缜密,她得极力避免任何可能被他觉出端倪的疏漏。

她垂下眸,看着炸糕:“我又不是菩萨,但这种摊子最便宜。”

一句话,让对面的青年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