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页)

他双目含泪,声音颤抖,“只有日前说让小殿下迁居行宫一事有所顾忌,没有完全告知,其余若有半点谎言,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臣兢兢业业,未曾想惹得陛下疑心,既如此,不如以死证臣忠心!”

语罢,张樊明眼中浮起决绝之色,蓦地转身,朝着殿中的柱子撞去!

碰的一声!倒在地上。

任何人见了,也得称一句烈性。

殿中弥漫起血腥味,崇昭帝缓缓站直身体,招招手。

余公公立即快步上前查看,很快,“陛下,是昏死过去了。杨太医就在这里,要叫来吗?”

“叫来吧。”

杨太医来的很快,扎了两针之后,张樊明转醒,大脑剧痛。

崇昭帝:“瞒了朕什么,说清楚。”

张樊明头痛欲裂,缓了好一会儿,才狼狈地爬到崇昭帝脚边,“小殿下孽力大盛是真的,但不必一定要迁移行宫,还另有一法,但此法于礼制不合,于国有害。”

“继续。”

张樊明:“中宫之位镇压邪气,追封云妃娘娘为皇后,可解此局。但按照礼制,已故妃子若有皇子,是不能追封为皇后的,是以,臣才未提。”

“你卜算之时,可有旁人在身边?”

“都是些新进的司使,臣、臣未曾留意!”

崇昭帝听罢,并未接他的话,而是掷刀于地。

“捡起来,放到刀鞘内。”

张樊明咬着牙,颤抖着站起来,双手捧着刀,恭恭敬敬地放回了阁架的刀鞘内。

“观星司司主张樊明,隐而不报,视为欺君,赏杖一百,赐十步钉路。”

张樊明心知,一百杖打下来,再走十步钉子路,一赏一赐,这双腿怕是彻底废了,他深深闭目。

“臣谢陛下恩赏。”

他被拖下去行刑后,崇昭帝也懒得待在有血腥气的殿中。

余公公问:“陛下,还要查观星司大火的原因吗?”

“方才朕诈了他一下,你该看出来了吧,”崇昭帝说。

“陛下没有想杀张大人。”

崇昭帝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太医院查的怎么样了?”

“有眉目了,还在查。”

“宫里宫外,消息传的太快,”崇昭帝说,“清理一批出去。另外,传令下去,各宫加强巡逻,若再出现这几日的岔子,朕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是。”余公公慢慢琢磨出味儿来了。

他刚刚说错了,陛下分明是想杀那位张大人的,但张樊明在陛下疑心中,那果断不要命的行为,反而给他自己撞出了一条生路,若是他有一丝迟疑,恐怕就不单单是废了半条命这般简单。

掷刀于地,也是陛下再提醒那张大人,不要忘记观星司的权力是来自于陛下。

陛下既能给,就能收。

-

观星司。

张樊明趴在竹板上,下半身全是血,脚掌是被钉子路扎出来的细小血洞,殷红的血水从竹板的缝隙里滴滴答答落下。

行至观星司石碑处,他哑声喊了句:“停。”

抬竹板的两个太监停下来,张樊明抬头看着石碑,石刻的祖训,已经被烧的漆黑,仔细看才能看见上面刻下来的字。

“叔父看起来不太好。”

张婵思行近,垂眸看着这位血脉亲人的惨状。

她示意那两个小太监把张樊明放下,等人走了,这里没外人后,她蹲下来,叹了口气:“张氏的祖训,叔父到底要看多少遍,才能彻底记得。”

张樊明咳出了口血,语气自嘲带着讥笑。

“你以为你在观星司这几年的好日子,是谁带来的?如果没有我,观星司还是皇宫之中可有可无的存在,敬重?呵……谁会敬重?连上朝都没有资格的官算什么官?”

“观星世家,享有世袭之官,但后代子孙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不能往上爬,这与囚笼有什么区别?我们,不过是皇室贵族养在家里逗趣的雀鸟罢了,陛下想杀便杀,就算莫名其妙死一个,前朝都不会有反应,甚至…他们可能都不知道。”

他这次拼了半条命才活下来。

张樊明在赌。

他当时急中生智,对皇帝假说追封云妃为皇后这第二种解决办法,又他卜算的时候没有避着新进的司使们的面。

那这消息就可能会传到别的有心人耳朵里。

如果追封成功,七皇子在宗制礼法上就成了半个嫡子,按照前朝传承下来的礼制,在当今皇后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他天然具有身份上的优越性。

绝对有很多人不愿意看见这一幕。

是以,接连的这三场大火和最近发生的事,陛下在一定程度上,会往到权位争夺方面联想。

张樊明现在回想,还是深有余悸。

陛下当初竟然派人盯了他两年才完全信了他,他方才听见那句话的时候,宛如被猛虎噬颈,汗毛倒竖。幸好……不然,他恐怕都没有活到现在的机会。

他抓住张婵思的衣袍。

“好侄女,叫人把叔父抬进去,叔父治好了,观星司的好日子就还在。”

张婵思淡青色的衣摆上多了血色指印,她浅淡的目光中含着一点怜悯,“叔父既然病了,还是好好养着吧。我记得家中有一处空置的屋子,最适合养病,叔父在里面待段时间,一定就养好了。”

张樊明不敢置信,“你……你要软禁我?”

“不,你想趁机取代我!”

明明下半身都没知觉了,他却有种坠入冰窟的感觉。盯着侄女那张淡漠清冷的脸,张樊明突然感觉无比荒谬。

从紫宸殿虎口逃生,却被家族中人反手一刀。

张婵思:“叔父教我,人要往上爬。往上爬没有错,想要权力也没有错,但是叔父走错了路,落子大凶,趁此机会抽身,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果再继续走下去,迟早落个家族覆灭的下场。”

她一点点扯过自己的衣摆。

“我是在帮你,叔父。”

张樊明的手不甘心地砸冷冰冰的地上,在立司石碑之训的冷冷注视下,沾了火烧后的灰烬。

-

紫宸殿。

曲渡边是在约莫九点的时候醒来的。

叶小远一直守在他身边,时不时摸摸他的脑袋,感受下温度。

曲渡边的发热是模拟来的,即便是喝了药,很快也会重新烧上来,他抬手碰了碰头顶裹着冰块的降温棉布,“叶伴伴。”

嗓子哑哑的,声音小小的。

曲渡边欣慰,起码听起来不是小乌鸦嗓了,好听了一丝丝。

叶小远想起杨太医的话,担心他家殿下烧成小傻子,见他醒了,顿时紧张兮兮的问:“殿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曲渡边指了指脑袋,然后又指了指喉咙,最后指着自己的肚子,然后嘿嘿一笑,“饿啦!”他坐起来,双手搂住叶小远的脖子,把自己挂了上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