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第3/4页)
夏赴阳拍拍手,外面的狱卒扛着桌椅板凳,捧着好酒好肉进来,放在吉日格拉面前,还给他解开了双手的束缚。
送来后,片刻也不敢多待,退出了牢房,还喊走了值班的人。
地牢这一片只剩下他们两个。
吉日格拉立马坐在桌前开始吃饭,狼吞虎咽。
夏赴阳在他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也没喝,就放在手边。
等吉日格拉差不多吃完了,他才淡声道:“也不怕我给你下毒。”
吉日格拉冷笑:“你们等着把我送到大周京城,不会现在杀我。要是想要杀我,也不会给这么好的酒肉。”
“你如此姿态是要干什么,直说,本王心情好,能赏你两句实话。”
夏赴阳抬眼:“我想知道,七皇子抓你那晚的过程、细节。是所有细节。”
吉日格拉:“听说你们七皇子经脉断了?还成了瞎子。啧,要是废的早点,恐怕北疆和大周的局面,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呃——”
夏赴阳掐住了他的脖子。
“好好说话。”
吉日格拉疯狂拍他的手。
夏赴阳松开他:“从头说。”
“我说也可以,”吉日格拉弯腰咳嗽了半天,“但是,你要保证,我被押送到大周的一路上,都能有好酒好菜吃。”
“本王知道,我活不了,可就算是活不了,我也得舒舒服服的死。”
夏赴阳:“我答应你。”
吉日格拉:“我凭什么信你?”
夏赴阳:“以先祖起誓。”
“行吧。”
大周人对先祖的敬重,也仅次于皇帝了。吉日格拉挑了挑眉,将他跟曲渡边交手的那天晚上细细道来。
“……他内力爆发的那一瞬间,我肋骨就断了。从没见过如此强劲的内力,不过,他把我捆起来后,自己就开始吐血。”
吉日格拉想起当时的情景。
“他吐的第一口血,是黑的。那血滴在北疆的筋草花上,筋草花是北疆冬天开的小白花,它的汁液除了会让第一次接触的人起红疙瘩外,花朵还有个功效,就是测毒。”
“当然,这个知道的人不多,也不算少,不少大夫都会专门培育筋草花,用来检测毒素。”
“我亲眼看见,你们七皇子的血溅在了花瓣上,花从根茎开始,变成了黑紫色。分明就是中毒的症状。”
“也有毒素筋草花检测不出来的,比如我们北疆人惯用的毒,”吉日格拉说到这里,瞥了下夏赴阳的脸,“所以,如果是北疆人给你们七皇子下毒,筋草花接触到他的血液一定不会有反应。”
“除非,是来自大周的毒。”
地牢里安静了片刻。
吉日格拉开始啃鸡腿。
夏赴阳:“就像你说的,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吉日格拉讥嘲:“本王知道的都说了,信不信的,反正筋草花耐活,你去漠神河那棵树下找找,看看有没有不就知道了吗?”
夏赴阳孤身重返草原边陲。
他在漠神河的树下,扒开覆盖着的雪,看见了树根处的血迹,以及那几朵黑紫色的小花。
看见那花的一瞬间,他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
只是感觉心脏处破了个洞,外面刺骨的寒风刮着温热的内脏,连肉也片片削平。
他把花摘下来,带回了城中,找羊冲花询问。
羊冲花对他说,筋草花确实能测毒,但是却没办法根据变色的筋草花反推断出是什么毒。
只是约莫告诉他,通过筋草花的颜色反应看,应该是慢性剧毒无疑,中毒者在服毒到毒发期间会有明显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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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赴阳将他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有明显反应。我心想,你应该知道自己中毒了,但是一直没说,我没见你找过军医,说明你从未有给自己医治的打算。”
“是没法治,还是,不敢治。”
“夏赴阳,”曲渡边声音微沉,“慎言,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夏赴阳双手压在摇椅扶手上,逼近看着曲渡边的脸,观察着他的神色,“先前,我就觉得奇怪。当初你扣押监察处,没有正当理由,朝堂百官弹劾何其壮观,甚至陛下都亲自下达了命令,让你释放监察处。”
“你违逆了他。在此之前,你拒绝了徐侯回京。”
“二拒帝令,朝野震惊,你却只上书一封,陛下就一力压下所有弹劾声音,直到监察处暴露,陛下派遣崔融过来,赠你御赐匕首,先斩后奏之权。”
“若仅仅是赐下匕首,何必单独让你去主城?除非还有旁的……”夏赴阳的声音开始颤抖,“我爹跟我说过一些徐家事,也说过,陛下容易忌惮功臣,尤其忌讳权力在一人或一方之手。”
“停凤小舅在镇南关掌兵,你在北疆屡建战功,此番回去,必受大赏,届时朝堂格局顷刻改变。”
“陛下不想看见这样的场面。所以,他就——”
曲渡边:“好了!”
“你知不知,你刚才的这番话传出去,就能让陛下顷刻间诛灭夏家九族!”他对夏赴阳说话的语气第一次这么冷,“你要是还想活命,不连累身后家族,就别乱猜。”
小院中的氛围瞬间冷凝。
许久,曲渡边才缓和了语气。
“我从未中毒,和陛下之间也并非你猜测的那样。”
他不愿将夏赴阳牵扯进来。
他是皇子,哪怕回京折腾的再厉害,也能有条命在。
可是夏赴阳是臣子,还是手握重兵的重臣。
整个夏家亦然。
他们是被崇昭帝竖起来分权徐家的新贵,如今风光不过十余载,根基太浅,只要崇昭帝还活着,他们就永远都只能站队崇昭帝。
若有异心,夏家当初是如何被飞速提拔上来的,就会以更快的速度摔的粉身碎骨。
夜晚低风卷过小院地面的雪粒。
冷月沉沉,寒星熠熠。
“曲渡边,你可还能舞得了剑,可还能轻身上得了房顶,真的甘心吗,一身才华埋葬在算计中。”
夏赴阳眼眶泛红。
“我父是我父,我是我,他效忠陛下,我不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曲渡边的掌心。
那东西被体温暖的有点烫。
“从少年时期,从你拦下南宁国舅的鞭子庇护大周百姓,从我被点为武探花打马游街,到湘河水灾,到青州剿匪,再到战场并肩。我夏赴阳自始至终,想要追随效忠的,只有你一个。”
“先前我从未说过,只以朋友相交,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志向不在朝堂,不喜算计,只想闲云野鹤,当个隐居人。”
“可若是皇权倾轧至此,何必还要顾念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