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页)
这件二十余万日元的衬衣,实在和他整个人的花销风格都有些格格不入。
大概率来自于别人。
他想知道,对方到底去了哪里。离那通电话过去已经两天,他这两天都没有踏入自己家半步,是忽得叛逆起来在酒店应付,还是在……别人那里留宿。
松田伊夏扬起细长的眉。
的确,从五条悟的公寓离开后,他没有再回过老宅。
将身体浸入温泉当中时,他对这位毛利小五郎首席弟子兼任侦探的推理点头称是。
安室透笑了笑,但眼中笑意全无:“而且,伊夏的皮肤很容易留下伤疤。无论是什么样的痕迹,两天都没法轻易消掉。”
所以指印还留在腰侧,身上其他新生的印痕也扎眼。
他好似全然不知道自己皮肤上到底留着什么,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向温泉,如此坦诚,也毫不在乎。
松田伊夏听着,顺便挑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好,满足地喟叹一声。
眼睛半阖,微长的卷发都被扎于脑后,在较高的位置团起一个乱翘的毛团。
他终于知道当时五条悟哪来这么多小动作了。
安室透不介意再多扮演一个私家侦探的角色。
他同对方一样浸在温泉当中,如同闲聊一般将自己所有掌握的线索抽丝剥茧。
少年时不时点头应和,好似被‘指控’同时钓多条鱼的对象不是他自己一样。
泉水温烫。
浸泡在其中,四肢百骸都被暖流慢慢裹挟,满池泉水挤压着胸腔,会有轻微的窒息感自肺部翻涌。
和浸泡在满池冷水中的体验截然不同,后者需要时刻紧绷着精神,无时无刻不强迫自己攥紧那条系在悬崖边的长线。
如同徒手攀登的赌博者,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深不见底的渊崖。
而热水却让人放松——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打算让自己沉进水下。
如果他真打算怎么干,这池温泉水也会给他一掌,表示自己也是不好惹的深渊。
雾气氤氲,他透过朦胧的空气看向对面那人,思绪和气力化在水中。
举手投足都被和暖的水温萦绕上慵懒。
掌声都轻飘飘的。
“所以你觉得我在和你见完面后去赶了下一场,安室侦探?”
松田伊夏想起对方还是私家侦探,于是揶揄着换了称呼,顺便鼓了个掌。
将背部贴在池边,他伸手贴着自己的额头,看向对面那人。
水汽中小麦肤色的男人面容变得模糊。
松田伊夏感觉在四目相对那刻,对方似有一瞬停顿,然后倏地移开视线。
“所以,真相是?”安室透问。
他躲开那双被水润湿的眼睛,目光轻微逗留。
少年苍白的皮肤染上血色,脸同水面上的胸膛都轻覆一层薄红。
像纱。
他补充:“……台边有老板送的饮料。”
冰的。他觉得对方看上去快把脑子泡晕了,要不然何以显现出这种神情。
“嗯?多谢提醒。”松田伊夏迟疑片刻才回应,他放下贴在额头的手,觉得自己的确泡太久了。
这池子的水温比其他更烫,怪不得门口立着[禁止11岁以下儿童进入]的牌子。
想起江户川柯南刚才在门外急得跳脚的样子,拼命拉着他们想换一个,又被两个已经泡好的女孩带走时的样子,他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将自己从温泉中撑出一点,松田伊夏伸手将不远处的托盘移至旁边。
厚实的壶壁隔离了室内的温度,再加上大量的冰块,即使被遗忘了这么久,从里面倒出时仍然冰凉爽口。
是杨梅果汁。
凉意终于稍稍降低了体温,他撩起未束好的边发,轻笑起来:“你是在吃醋?”
少年将另一个装着果汁的玻璃杯端起,朝对方示意。
微顿过后,安室透侧身,准备伸手去接。
松田伊夏却忽得往前逼近。
原本安全的距离骤然缩短,连呼吸都能打在彼此脸上。
少年凝视着那双晦涩难懂的紫灰色眸子,轻轻吹了口气,拂起男人的发丝。
他回答了前不久对方的问题:“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我承认了你所有的猜测呢?
安室透手腕微动,捏着杯子上端的手瞬息收紧。
在杯子彻底被他接过那刻,松田伊夏却故意往前,用因杯壁染上凉意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勾过对方手心。
痒意轻扫而过。
他笑容肆意:“安室先生,假如我的回答是‘yes’,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压着刻意拖长的尾韵,又在‘你’和‘我’两个在此时过于有指示性的代称上捏了重音。
霎时润出一片朦胧的旖旎。
男人眸色蓦地沉暗。
松田伊夏欣赏了两眼对方的表情,又品味了一把压在眼眸最下面的翻涌的暗色,这才‘见好就收’,准备撤回自己原本的位置。
手腕却骤然一疼。
那易碎的瓷杯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在了温泉岸边,男人刚碰过杯壁的手同样温凉。
他轻轻松松合拢五指,就能将少年的手腕攥在掌心。
小麦色的衬托之下,那片带着潮湿水汽的皮肤白得同羊脂玉。
出水声响起。
阴影自上方笼罩,将骨架小一圈的那人彻底地、不留一丝裂隙地包裹。
温泉营造气氛的音箱不知道工作了多久,原本温柔的轻音乐终于轮播完,变成了一首别有韵味的唱调。
每句轻柔沙哑的歌词之后却又衔接着唐突的鼓点,恰好落在出水声之后。
也合上了擂鼓的心跳。
紫灰色的眼眸居高临下看来。
沉暗,幽深。
像平静的深海,翻涌的潮汐与浪涛之下,实际是静待彻底喷发的火山。
他就像一片无垠的海。
此时此刻,用‘安室透’亦或‘波本’这两个名字指代他似乎都不合适。因为好像哪个都和他不同。
松田伊夏感觉自己站在这片属于对方的海边,未着鞋袜,脚心陷入柔软的细沙之中。
白天,这片海域的潮汐温柔而平静,海水被太阳烘烤至微凉。
随着一次又一次潮起潮落盖过脚面,是不刺人的温度。于是无数人簇拥着海水,在沙滩上漫步前行。
他站在海边,直至夜幕降临。
那海水缓慢地显露出另一种模样,汹涌的潮水自远方拍上除他之外别无旅人的海岸,迅猛而危险。
似乎一着不慎就会被裹挟进冰冷刺骨的水中,沉入无边的深海。
两个似乎都笼着一层假面。唯有在日落十分,太阳的最后一丝光影同海平面重叠那刻,海面之上才在刹那之间浮过一层如梦似幻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