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2/4页)

寄件人:松田阵平。

手指微不可闻一僵。

但这份七年前的寄件再次出现在手中时,他依旧忍不住,打开了硬纸板包装的外壳。

里面还是一个盒子。

更精巧,审美有些堪忧。上面的蝴蝶结边缘有点褶皱,似乎被人用摸惯了各种工具和机械的手小心绑了好几次,才终于称心合意。

蝴蝶结刚好在礼盒正中间,只需要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松田伊夏略微顿住,然后循着记忆转头看去。

旁边还有好几个盒子,本来就封着没有打开的,拆开后又重新装回去的,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刚好十个。

松田阵平每年都会送来的礼物,之前还在家时会直接放在他的床头,后来离开,又会提前算好时间,让邮差带着包裹严实的盒子准时敲响大门。

——他一个都没敢打开。

很多次,男孩将这些礼物盒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个摆放在床铺上,安静地注视了很久很久。

然后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地。

里面会有什么?他对松田阵平在这方面也知之甚少,没法隔着一层厚重的纸壳默契猜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许是书本、玩具,或者文具之类的。

现在,这个谜团终于可以解开。

记忆同齿轮运转,此时在这具身体里的松田伊夏只是回忆的旁观者。

他看着这双小小的手挨个拆开那些礼物,珍重而缓慢。

像是在享受临行前最后一顿美味的大餐。

当时很流行但却昂贵的玩具、整套品牌口碑很好的文具、一套精装版的儿童故事绘本……

每拆开一个,他都会翻来覆去地抚摸、端详很久,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在身侧。

垂在天台边沿的腿慢吞吞晃动,脚下空空荡荡。

最后一个。

刚把这个拿起来,男孩却忽然有些迟疑。他觉得这里不能摆放得这么整齐,要更凌乱一点,像不小心踩空才好。

要不然留下的愧疚会太久。

男孩双手拍了拍自己被风吹至微凉的脸,觉得把礼物带来这里是个错误的选择。

但只剩下最后一个。

风似乎格外喧嚣,他要小心把一些重量较轻的东西抱紧在怀里,用双手拥紧,才能避免它们被风吹下高楼。

……可能连刚十岁的男孩比同龄人矮小太多的瘦削身形,也没法抵御从侧方席卷而来的骤风。

黑卷发男孩小小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

他的心脏安静地待在胸腔里,一下下跳动,偶尔的缺拍也只是来源于礼物的惊喜。

做出某种决定后,他似乎有些轻松。

从出生起,松田伊夏便安静地下坠着。一步步、执拗地走向自己认定的终局。

好累。

他不感觉疲惫,但是有人已经托着自己走了太久。

最后一个盒子里有好多东西。

松田阵平的贺卡里除了生日祝福,还用无奈地语气写出了这些的来由。

是他在警校的朋友非要一起送来的礼物。

但是太粗心大意了,根本没有注明这些东西到底是属于谁的。

他今天才真正拿到对方的礼物,浅薄的收礼经验中,实在没法做出区分。

看着都是在寺庙里买的,各种寓意很好的摆件手绳,小小一点,精巧漂亮。

因为太小,刚好可以塞进怀里。

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个来自松田阵平,他干脆把这些都妥帖地放进口袋里。

然后他看向天空。

黑压压一片,也许有几颗星辰闪烁,但都被绚丽的霓虹灯光夺去色彩,从这里看去只有一片寂暗。

他反而感觉有些轻飘飘的,心中一块承压多年的巨石就这样安稳地落地了。

喉咙中隐约挤出轻微的哼唱声。

最后一个被拆开的礼物盒放在旁边,在黑卷发男孩没有注意到时,忽然被迅猛而起的风吹下,朝着下方倒去。

自盒中滑出一道方方正正的黑影,眼看就要随着盒子的翻落掉下天台。

他连忙伸手去拽。

瘦小的身体向前,在大风中整个人向下栽了一下,才重新坐稳。

差点从高空栽落带来轻微的头晕目眩,少年却没有在意,而是伸手朝着盒子里方才看见的那个东西摸去。

太小太瘪,只比硬纸厚一些,在颠簸时落入了一侧夹缝当中,他方才没有看见。

对着城市的霓虹灯光,男孩略微眯起眼睛,看向手中捏紧的被遗漏的礼物。

……是一个……御守?

樱花般的粉红色,反面绣着繁复的图案。

他手指微动,轻松将其翻到了反面。

动作在看清上面绣着的字时忽然顿住。

连天台的风都就此止息。

是松田阵平送的?不像……

大概是对方贺卡中所说的朋友。

男孩原本安静的神情微变,隐约露出一抹复杂又忍俊不禁的笑意。

会有人给朋友十岁的弟弟送这个御守,应该只是不小心拿错了。

简直像是犯规一样。

这不是……完全没办法再继续了。

指腹摩擦过那行绣工平整的字,他盯着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将其放在胸口的口袋里。

原本已经不准备带走的礼物又被小心装进来时的背包里。

男孩最后看了一眼天台,脚步迟缓地离开。

那些自记事起环绕不去的压抑、郁结和一直没有放下的念头,在今晚安静沉入湖底的时候。

生命才真正开始。

“从他的生命开始那一刻起。”

审判者需要衡量的属于他的价值,从今天才真正开始起步。

记忆继续向前延展。

下一秒,随着一声尖利的哀嚎,一切画面而止!

松田伊夏缓缓睁开眼睛。

他左眼的视线有些模糊,被自上方涌下的血液浸染,视线中满是红色。

手中动作却半点不晃。

匕首穿过咒灵落在自己头部的那只手手腕,不顾对方尖利的长甲刺入皮肉,直接将其砍下。

然后扔掉垃圾般随意丢去一边。

眼睛眨动几下,视线中的模糊才终于散去。

从回忆脱身,他才终于看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一柄巨大的天平上。

面容如同覆盖着一张惨白面具的‘审判者’站在身后,无数方才在金融大厦上同他缠斗的咒灵分身如同观众般将他和天平紧紧环绕。

金色天平的支架和横梁正中间是一块银色的凸起,如同镶入其中的十字架。

瞬间,他想起照片中米花法院的法官死时,就被摆放成为了十字架的模样。

同上面的雕刻如出一辙。

唯有天平散发着白色的光芒,如果不是所有的‘围观者’和‘审判官’都长着畸形的身体和尖牙利齿,仿佛埃及神话中的末日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