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2页)

韩潜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江九思并不是愚人,李兰修当真因面目丑陋才戴着面具?”

“我能骗你们?”

李玄贞神色认真,一五一十地说道:“我伯父李延壁亲口告诉我的,兰修被一场火毁了容,从此才戴上面具,伯父乃是天下第一的正人君子,他会说谎骗我?”

韩潜苦笑一下,瞧着江琢说:“此人真是表里如一,江九思可惜了。”

江琢眼中透出几分世家贵公子的狠厉之色。

若李兰修是个美人,江九思为求见真容付出一切,倒也能算得一段风流佳话。

但他若真如李玄贞所言面目丑陋,那江九思岂不就是个傻子么?

几人正说着话,从大雨里跑来乌压压一行人,大街开门的店铺少之又少,那行人冒雨奔着茶肆跑过来。

大约有二三十人,身上穿着带补丁的短打,男子都没披蓑衣,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唯有几件蓑衣披在抱孩子的妇女身上,一进门,怯生生地躲在自家男人背后,露出眼睛张望几人。

看着像附近村子里逃难进城的,红教可吓坏了东岳国人,城里尚有官兵守卫,乡下什么都没有。

农夫警惕地对几人避而远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以修道者的耳力,他们所说话的一字不落地听进几人的耳里。

“这些修行者平时说得好听,什么心怀天下,结果真正有难的时候,一个个都躲起来了。”

“我全家人都没了,要不是我不在家,我也死了,他们都去哪儿了?”

“现在事情闹大了,他们才来,说什么安抚百姓,谁信啊?”

韩潜和李玄贞等人听到这些话,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平时高高在上,宗门里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种质疑?

江琢示意随从送一壶热茶过去,平心静气地说:“红教神出鬼没,踪迹难寻,我们并非坐视不管,若是遇到一定会管。”

农夫们脸色发白,才明白他们听得见。

那个死全家的索性不管了,冲出来指着江琢的鼻子,“你们不是仙法亨通吗?若是连一方平安都不能守护,你们修的什么道?”

韩潜见势不妙,连忙起身想要安抚,“各位父老乡亲,我们也是为守护平安,才来到这里,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保卫梦仙城。”

农夫们被激起了血性,愤愤不平地盯着他们,“你们为何不早点出现?等到人都死光了,才来放马后炮?”

“你们平日里一个个高高在上,遇到魔宗只会吹嘘,他们来屠城有人管过吗?杀了几十万人,难道你们现在才知道?!”

“我们辛苦劳作一辈子,你们吃的米不是我们产的?你们身上穿的衣服不是我们织的?你们的命珍贵,我们命就不是命了?”

“你们算什么修道者啊?说书人说你们心怀天下苍生,你们看得起过任何凡人吗?”

暴雨中周围四面八方的窗户里、门缝都有城中的百姓在偷看,见到几人被骂得哑口无言的样子,纷纷在心底哀叹。

被凡夫俗子骂得狗血淋头,看不出半点神仙的样子,哪能放心将命交到他们手中?

江琢贵为江家的少主,从未受过如此的窝囊气,俊俏的脸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韩潜和李玄贞与他一样,脸色难堪至极,但也无从反驳。

那些农夫见他们不言不语,更是愤怒难平,几乎快冲到桌子前指着他们骂。

几人被骂得承受不住,想起身换个地方时,茶肆的门口两道身影飘然而落。

绯衣的清瘦修长,脸颊覆着狰狞的鬼面具,轻盈跃下寒铁扇,步入茶肆。

墨衫的少年跟在他身后,腰后挎着窄刀,眉眼冷冽淡漠。

农夫们见到李兰修吓得魂不附体,抱着自家的妇孺,民间传说里戴着鬼面具的可都是恶人,他身后的楚越也不像修道人,令人联想到传闻中的魔宗红教。

茶肆里几人终于舒一口气,但见到李兰修的面具,江琢拳头握紧,敛眸幽幽打量着他。

李玄贞则是玩味地瞧着,等着李兰修什么时候被自己吓哭。

李兰修手中握着寒光凛冽的扇子,走近聚成一团的农夫,一行人被他吓得不敢抬头,低着头瑟瑟发抖。

他坐到一旁椅子,取出一颗通红的仙果,递给离得很近的孩童,“你们怕我,却不怕他们,这不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么?”

现在轮到一行人说不出话来,他们之所以敢指责道宗弟子,就是因为他们是名门正道,不敢乱杀人,所以才敢对着他们发泄心中的怒火。

若是遇到红教,谁都不敢声张。

孩童不顾娘亲的制止,一把接过他递来的仙果,咔擦咔擦吃得欢快。

狂风暴雨倾泻吹开紧闭的窗扇,噼里啪啦的狂响,沉闷的气氛潮湿。

李兰修站起身走到门口,拿出青词笔,饱蘸灵力当空挥下三个字,笔势矫若游龙。

“定风波”,波字最后一笔落在空中,暴作的狂风漫天大雨戛然而止,雨滴仿佛突然消失在天空中。

风就像暂停一般,上一瞬还吹开窗户,狂乱地砸着门扇,下一瞬无影无踪,只留下狂风大作的冷意。

他手中握着笔转过身,农夫一行人看呆了眼,能呼风唤雨不就是神仙么?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是以急速消耗灵力为代价,换来的片刻神迹。

李兰修收起笔,瞧着一行人气定神闲地道:“放心吧,这里有我们,你们不会有事。”

楚越抱着手臂立在他身后,目光含笑瞧着他。

四面八方偷看的百姓,见识到神迹,同样目瞪口呆,心中顿时感觉到安心,这才是能拯救城中百姓生命的神仙!

江琢见他轻易化解刚才尴尬,神色微妙地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