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页)

所以,大宁宣和年,也叫世族勋贵没落开端年,前后用了近七十年,才最终将古来的朝廷政体格局,彻底打破翻转。

只目前而言,朝廷的政体基本格局,都还裹挟在世家勋贵的股掌中,当今看似在很多事情上有决策权,实际状况也在太上皇头一次的大开杀戒下,看起来比前朝好些,可到底他们的积累太浅,起祥地北境当年的人才也寥寥无几,用都没几个能用的,重新培养的时间,远远够不上世家手里早就积累的人才,且他们也知道新朝爱用寒门,于是首次恩科上来的寒门学子背后,都基本有一个慧眼识才的大族友人,这就叫人防不胜防了,太上皇也是执政几年后,才发现了这后头的猫腻,那种被蒙蔽的怒意,和被这种犹如织网般的制度,纠缠的心生乏味,在发现光靠杀也改变不了后,太上皇以退为进的,为真正的寒门士子,埋下了草蛇灰线的成长规划。

两人站在江岸边,任由那几人的护卫和哨眼靠近帷帐,毕衡悄悄的给崔闾分析朝廷格局,以及他所能知道的太上皇与当今对政体的布局,末了很是感慨道,“太上皇用心良苦,也是为我等寒门士子尽力谋划了一个光明的晋升途径,至少,让许许多多的寒门士子们,不用再为考中后的跑官烦恼,更不用为了有官做,而失了少时节气,违背本心依附高官贵胄,闾卿,你懂么?他为我们寒门士子,开辟了前路无忧的绿色通道,让我们只管向学,保我们学有所用,那种知遇之恩,让我们这些……”

毕衡望着涛涛江水,声音有些哽咽,“让我们愿意为他肝脑涂地,愿意听他的任何诏令,便有一日要我们赤手空拳的去与人搏斗,我们亦不会有丝毫犹豫退缩,愿以身誓忠!”

崔闾说不出话,因为江水相隔,因为地处偏僻,更因为他从前懒怠关心,所以,对于新朝的一切,他都不太清楚,就太上皇个人事迹,在江对岸那样的传颂度,他也知之甚少,唯一清楚的是,太上皇好像只比他大几岁。

人比人是真不能比,同样的年龄段,有人名流千古,创造传奇,有人却连家人都护不住,断子绝孙。

崔闾霎那间就生了颓唐之心,从没觉得自己有不如人的地方,却在此刻生出一股无可比拟的挫败感,那之前为补救和扭转了一些事的小激动和宽慰,又显得那样的微如萤火。

他还得再努力些,太上皇能从边城罪匪窝里横空出世,他在有着梦境警示的前提下,若还不能改变家族命运,那岂不是显得他太废了?

他不能废,嗯,不能!

突然,崔闾就顿住了,身形有些凝滞,声音也有些顿挫,“你说……太上皇厌恶世家勋贵?一心想改变朝中政体,还政于民?”

毕衡骄傲点头,“对,太上皇说了,民政民政,普通百姓都参与不了的民事活动,政事处理上也就没有公正透明可言,世家勋贵的眼里没有平民百姓,所以得改。”

崔闾哑了声,半晌在毕衡的注视下,艰难道,“我崔氏……累世的资本,传了几辈子的名望世族……”

毕衡一下子卡了壳,好似才反应过来一样,“哈?”

对,对啊,崔闾他家……还上了世家谱来着,跟清河崔氏有一腿,我靠,死了死了,他把这茬给忘了。

毕衡一下子挠头一下子挠脸,急的想找补,“不是,闾卿你不一样,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个……我……”说着话胸脯拍的山响,“我会帮你在太上皇和陛下面前斡旋的,你是什么样的我能不清楚么?我用性命跟你打包票……”

崔闾眼睛盯着江水,脑子里的念头在翻滚,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了点灵感,对于耗费家财不那么头疼的一个想法。

干码头邀功,替子孙换个活命的恩典,又或者把钱花光,让那不知名的仇家,失去对他家的垂涎,又或者……崔闾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另一条更快捷,能够得到免死铁劵的机会了。

于是,不禁喃喃出了声,叫毕衡惊愕不已的念叨,“你怎么还念着免死铁劵呢?没那东西,闾卿啊,真没那东西。”

崔闾有些激动,背着手在江岸边来回踱步,摇手,“别打扰我,我不是说真的铁劵,就是说口谕,类特赦的那种口谕,行不行?能不能得到陛下或者太上皇的特赦口谕?”

毕衡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扳住崔闾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闾卿,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这样急的,非要得到那东西?你家里人或者谁犯事了?十恶不赦?还是那……”谋逆?

不会吧?

崔闾被他问的瞬间冷静了下来,望着他哑了,动了动嘴唇道,“我不知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毕衡,我前些时日,作了个梦,梦里我家招了小人算计,全族获罪,被抄家灭门了,毕衡,我不能坐以待毙,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警示,所以我……”

毕衡看着他的眼神从焦急,变的有些散乱,又有些呆滞,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个字音来,“啊?梦?”

你看,明显是不相信的样子。

崔闾有些挫败,挣脱开他的禁锢,满脸严肃,“毕衡,我都告诉你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必须得为我的家族谋个特赦令来,以后就算真遭小人算计了,也不至于叫我全族尽灭,毕衡,毕兄,请您一定要帮弟一把。”

说着很郑重的向着毕衡行了一礼,毕衡被他这礼施的手足无措,哎呀哎呀的上前将人扶起来,又是跺脚又是搓手,“你这……你这个……那得用多大的功才能换啊?”

说着压低声音道,“当年北境有个将军,跟太上皇打天下得来的从龙之功,都没能换回他奸女坑民的罪,被当众斩了首,太上皇那边曾直言过,从他手里不会有免死这两个字出来,当今依从太上皇治国之策,也不可能会发出这样的口谕来,闾卿,你这个要求太大了,为兄就是想帮你,也不知道怎么帮啊?”

完了之后又顿了顿,“而且,那只是个梦,不能当真,你先别急,咱们好好查查,小人害人总有端倪,你查查你身边人,等回头这边事了,你把江州握进手里,再慢慢疏导,总能排查出可疑人来,咱们自己就把隐患消灭了,比走圣路容易,贤弟,你一向理智机敏,许多事情比为兄有主意,你沉下心来,别慌,总能有办法的。”

崔闾顿了顿,将刚刚闪过的念头,大概讲了下,“我崔氏作为世家谱上尚算靠前的人家,若……若带头向圣上太上皇示忠,以家资充抵国库,散部曲以降门阀,你说,圣上那边,会给我个特赦令以示嘉奖么?”

毕衡瞪眼,压低声音道,“为兄不知,但为兄知一件事,你及你的家族,会很快被其他世家门阀给联手灭了的,也不用等小人来了,你今儿递了忠表上去,明儿就能和家人一起完完,闾贤弟,这条路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