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3页)

一声板子拍肉声从隔壁传来,那不及防的痛呼立即噎了一半回喉咙,但很快在接下来的棍刑中破了功,打到第五十下的时候,那属于崔季康特有的嚎声已经震的人耳鸣,再加上旁边林力夫一声一声的数数声,每一声都预示着下一棍的到来,疼痛加这种心理精神压迫,扰的崔季康已经忘了打之前的豪言,被押在夹凳上不断挣扎,却又被人压住不让动,倒着气的,抖着嗓子问林力夫还有几下了,林力夫被押的半跪在旁边,也一头一脸的汗,脸色煞白道,“五少爷再忍忍,快了快了,就还剩了不到五下。”

崔闾在崔诚的伺候下,靠临窗的一张矮榻略倚了倚,在崔诚总是欲言又止的眼神下,只好道,“除了要给那小子一个教训,也是想要替他将林力夫收拢在身边,他马上要去北境了,家里的护院和族里跟着去的人,是忠心可靠,然,那都不够,他还缺一个愿意为他以命相搏,以身挡刀的异性兄弟,阿诚,离了江州,我手够不到更远处,他万一遇到性命之忧……”所以,他需要一个真心为他以命换命的贴身护卫。

他让林力夫在旁边看着季康挨打,并要他一棍一棍的数清楚记明白,他要让两人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刑罚下,建立联系,建立那种互相交托性命的友谊。

世人都知道,伤口撒盐的痛楚,别看一顿棍子才六十数,第一天可能连皮都破不了,但再放水再收力,皮下淤青是不可能免的,他还下令不许瞧医,生让他受着,等第二日午时,再拉到夹凳上上第二顿棍子。

崔季康总算是懂了他大哥那意味深长看傻冒的眼神,原来这刑罚竟是这样的用心险恶,头一天打肿的地方,第二天继续上刑,头一棍子下来,他就疼的差点厥过去,偏偏旁边林力夫要命的数数声,跟催命的符咒一般,数一声,他额头跳一下,数一声,他心跳就漏一拍,那种棍子落身上,结果才数出不到一半的声音,每每都如催命的魔咒一般,扰的他本来的七分疼,扩张成了十二分疼。

崔闾依然歇在隔壁,喝着茶道,“老子就要让他记着,这顿罚是怎么读数如年的过来的,下回再要犯错时,就知道思考了,等离了我跟前,又没有人约束,再闯祸可就不是挨顿打的事了。”

第二顿棍子挨完,崔季康是连地都下不了了,被林力夫背着回了客房,两人被关在一个院子里,不给叫医,不给仆奴,做饭喝水都得自己来,好在林力夫都会做,很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崔季康,那伤上加伤处已经破了皮,正往外渗着血,他烧了热水帮他擦洗,又狗狗碎碎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的药粉来,低声道,“我叫人偷偷弄的金创药,五少爷忍忍。”

崔季康哼唧唧的趴着,这下子再没了先前的神气,唉声叹气,“我爹整治起人来可真狠呐!我可是他亲儿子……哎呀呀轻点轻点疼!”

到第三天,崔季康是被人从床上破扒拉出去的,嚎的三里地外都能听见他的惨叫声,“爹啊爹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儿子吧!再打就要死了啊!”

林力夫也跪在夹凳旁,冲着监刑的崔元逸道,“大少爷,这最后一顿棍子,叫属下替五少爷吧?五少爷后背再打就真烂了,不能再用刑了。”

崔元逸也知道了他爹的打算,斜眼看着林力夫三日来焦急的惨白脸色,掀开崔季康的衣裳看了看,忍了心疼冷硬道,“晚了,吴方。”

吴方立刻持了棍子上前,崔季康现在看到他别提腿抖,整个身体都跟着抖,声音里带了哭腔,“吴叔,吴叔,您可下手轻点吧,把我打坏了你也心疼不是?回头我吴婶那边你可不好交待,轻点吧轻点吧,真受不住了,嗷~”

吴方一声没吭,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棍子打下去,不顾林力夫呆愣的样子,冷声道,“数数,一声也不许少。”

林力夫只得抖着嗓子开始数数,那崩裂的伤口开始越来越深,血越淌越多,伤垒伤的疼痛叠加,崔季康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感觉后背不是自己的一样,不断倒换着气,呜昂呜昂的求饶,“我错了,我错了,爹,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崔元逸移开了眼神,吴方手顿了一下,却是在催促已经不敢数数的林力夫继续数,终于,林力夫受不了了,一把扑到崔季康的身上,替他挡下了后面的棍子,声音劈了般的叫道,“剩下的我替他挨,挨完了我自去老爷那边请罪,大少爷,再打下去五少爷就废了,他可是您亲兄弟。”

吴方眼睛眯了眯,与崔元逸对了眼,然后棍子毫不停顿的一下一下落下来,尽数都落在了林力夫身上,而崔季康已经昏了过去,人事不知了。

准备好的医药一股脑的全送进了他们的客院,崔闾终于现身了,看着林力夫身上带着伤的照顾着小五,见了他还不停的替小五求情,并将之后没打完棍子的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抖着声音道,“属下以后再也不纵着五少爷胡闹了,属下……”

他是真没见过人这么打孩子的,可就算心里隐隐知道崔闾这样做,有什么用意在,这个时候也认了,毕竟崔季康是结结实实替了自己的那顿打的,这份恩他不能不认。

崔闾低头看着他,“那我希望你记得今天的话,林力夫,以后跟着小五,好好看着他,再若有任何想肆意妄为的,就想想今日。”

林力夫惨白着脸点头,真是气都不敢喘,再之后,他就被撤了码头这边的管事之职,彻底被分派给了崔季康。

码头这边的人也都听闻了这三天的动静,对他被革了管事位的事似也有了心理准备,怜悯同情先还有,等得知他被分到五少爷身边,立刻就开始羡慕起他们这种过命的交情,觉得他这波换的不亏。

漕上人爱自由不受拘束,那么多年贱藉分户下来,他们自衍生出一套自我安慰体系,对于弃漕转陆等行为,是鄙夷且不耻的,会认为是叛徒,是以哪怕穷死困死,也少有人能甘愿入大户人家为奴做仆,当流匪都比跟宅府人里头摇尾乞怜强。

崔闾需要林力夫呆在小儿子身边,却又不能让他被漕上人厌弃,于是,便选择在码头仓库的办公区施刑,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跟小五之间的情分,如此,他便不算自甘为奴,而是忠义所为。

毕衡期间得空过来看了一眼,对他的心狠手辣也是惊叹,但知道崔季康将要去北境的事情后,也就理解了崔闾的作法,然后隔日再来时,身边就跟来个武弋鸣。

现在江上每日都有船来回,武弋鸣将心腹设在几个关卡上,他自己则能够偶尔抽个身来往江州看看,这边码头起获大笔银箱的事,他也收到了娄文宇的传信,根本等不到具体数额出来,就赶过来看了,一群人连着清点了五天,正数倒数的复核了三遍,才终于眼圈发黑的抬了头,面面相觑着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