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3/3页)

终于,他弟弟受不住妻子的哀求,带着那个被父亲强行塞给他的嫡长子,来了荆南。

那孩子自出生起,便一直如木偶人般,除了吃喝拉撒,不说话、不动弹、眼中无物,望之一副痴呆样,且,生长缓慢,极为缓慢。

近三十的年纪,却只长了普通人的一半模样,他怕这孩子被人称为邪祟,从他出生起,就一直藏在地库中养着,对外,则称长子体弱不易见人。

崔景珏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叹息道,“那个孩子毕竟是匆忙得来的,先天有缺,可也正因为他一身的骨血,才让我们两族又有了衍嗣生机。”

崔景珏操控着藤蔓从圣池底,挖出了一副骸骨出来,爱怜的用藤枝抚摸着,声音里透着珍视意,“我的儿子,从出生起,就无知无觉,没有开过一次口,可是他却极为聪慧,知道我欲用他精血为族中续脉,没有任何反抗的跟我进了圣池,他甚至,还晓得给他二叔跪谢养育之恩,孩子,来,看看你真正的曾祖父吧!”

崔闾便看见那副骸骨,在他眼前迅速长出血肉,颀长的身形着一袭青衣长袍,闭眼立在他跟前,面容……极为惊艳,惊艳到他竟分不清这人是男是女,长发披在脑后无风自动,眉目如画,如要驾云凌天的仙人,带着虚无缥缈的无法触摸之意。

崔景珏声音带上了笑意,“这孩子,集合了我与宓娩的全部优点,虽然没能正常长成,可最后能回到我跟宓娩的身边,也算是我们一家三口团圆了,我很高兴,呵呵!”

是真高兴!

正因为有了这个孩子的陪伴,他才能守在这里,一直撑着、等着,等一个能靠着自己能力走到他面前来的血脉。

太上皇震惊的发现,他在圣池莲瓣上看见的,恢复年轻后的崔闾样貌,竟更与这人相似,或者,简直跟复刻出来的一样。

崔闾撩袍,冲着面前如仙般的男子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行叩拜大礼,“帷苏,给曾祖叩安了,曾祖,我是您的三世孙,我叫崔帷苏,我来了。”

崔景珏等了一会儿,操控着藤蔓来扶崔闾,“起吧孩子,你曾祖叫崔洛,不知族谱中可有记载?”

崔闾点了点头,轻声道,“有的,曾祖崔洛,记为高祖崔景璋嫡长子,早逝,留一子,便是我祖父崔载福了。”

崔景珏点点头,“景璋到底还是把嫡长位还给了我,他没有怨我,真的……没有怨恨我。”

崔洛体内存有两族血脉,是培育圣子卵的最佳容器,蛊族族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怕崔景珏出尔反尔,逼他催长圣子卵,崔景珏在弟弟绝嗣和族中无人的情况下,最终选择让无知无觉的儿子,早早结束这无望的人生。

他让蛊族族长找了一个荆南女子,与儿子相合后成功怀了胎,尔后,他便将圣子卵送进了儿子体内,三个月后,圣王蛊从崔洛的体内破体而出。

再七个月后,他弟弟崔景璋便从荆南抱了一个孩子回了族里,又一年后,崔景璋自己的亲子便出生了,从此,崔氏便有了大宅与二房之分。

之后,崔景珏便沉浸在制蛊的乐趣当中,等他发现时间停滞不动,此间崔氏有危之时,才悚然惊觉蛊惑人心这词,果真不假。

他明明深受蛊虫之害,却不知什么时候尽然会乐在其中了。

崔景珏道,“我果断的将两只蛊交了出去,换得了一次示警机遇,因为失去了蛊虫增益,我的意识开始涣散,并不能维持长久的清醒,为了不让外面那群时刻觊觎我的人进来,我从我的旁系供养体中,寻了个小蛊人出来,派他守在圣池外面,呵,却不料,竟叫那群人误以为,是我又凝聚出了一个血脉来。”

恰逢有崔氏子来续脉,那群蛊族老家伙为了刺激他,就用小蛊人诓他。

他在那个崔氏子身上,感受不到最强血脉的气息,便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为了延续自己的血脉,将那小蛊人推进了万蛊窟。

万蛊窟群虫无首太久了,他本就在寻找契机,想送小蛊人下去,他那一推,正好合了他的意。

有着他和宓娩血脉的孩子,又被天幕预警为崔氏最强者,他要为他做的,就是让他有一日想起荆南里的祖宗,在绝境里到此来孤注一掷,那万蛊窟里的百万虫兵,是他送给崔氏的虫族部曲。

当年,荆南蛊兵生吃了他三千部曲,百年后,他就要让荆南蛊窟,成为他崔氏的掌中物。

崔景珏看着这个来到他面前的四世孙辈,满意的散了意识,沉于天地之中。

我走了,你高祖母怕要等急了我,不要难过,去接收我最后送你的礼物吧!

返老还童!

太上皇比崔闾早一步挣脱意识,一抬眼,就看到圣池里的崔闾,闭着眼睛,自眼角津出了一滴泪来,嘴唇微动,“高祖,您走好!”

一双湿润的淡色瞳仁,缓缓睁了开来,那看似温和的面容上,瞬间被严肃板正取代,整个人身上沾染了冷漠疏离之味。

“帷苏?”

说着,便伸手去扶,崔闾听见太上皇的声音,就借力起了身,那血色莲池里,此时已经清澈一片,内中血气全补到了他的身体里,让他感觉整个身体轻盈无比,一抬脚,就从圣池里跳了出来。

旁边守着鄂四回的乌灵和凌嫚两人,瞪大了眼睛,双双陷入呆滞。

在崔闾眼风扫过来时,暮地,脸颊上绯红一片,热意升腾,心间狂跳。

额……额滴亲娘哎……我看到了神仙!

“帷苏?”

太上皇又叫了一声,还伸手到人眼跟前晃了晃,语带笑意,“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崔闾闭了闭眼,看着身上的湿衣裳,虽然并不感觉冷,可到底不太舒服,于是,开口道,“我想,我需要沐浴更衣。”

一开口,他就知道几道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了,那全然的年轻嗓音,是他二三十岁时才有的音色。

他立即探头,就着圣池中的水镜,看清了自己现在的面容。

然后,他慢慢的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