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第5/6页)
这是他跟太上皇之间的默契,旁人不知他说的意思,但太上皇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想看看,崔仲浩身上有没有天命小蠢货动的手脚。
胖虎很快现了身,在崔仲浩颤抖的眼睛里,伸着脑袋上上下下闻了一遭,然后失望的摇了摇头,吱一声又回了太上皇身上。
这是没有的意思,若有,它绝对不是这个反应,像之前上纪百灵身那样,它会很兴奋。
崔闾也很失望,他多希望这其中真有天命的手脚,这样,他还能安慰自己,那害了崔氏忠心部曲之人,不是他儿子,是被别人动了手脚暗害的,可惜,这点可怜的妄想也没了。
他不顾崔仲浩的挣扎,拽着他一个个走过那些棺木,每到一座棺木前,他便押了崔仲浩叩头,然后拿起匕首,手起刀落,在他的胳膊上划上一刀,以血代头请罪消孽。
崔仲浩杀猪似的惨叫,声声传入围观的蛊族族民耳中,有不忍看的,直接捂了眼睛,当然也有窃窃私语,不了解真相的,看着当父亲的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凌迟般的惩戒亲子,不由更添了对崔闾的惧意。
这是个狠起来,连亲儿子都不放过的狠人,以后是万不能得罪的。
太狠了!
这是亲儿子啊!
可正因为是亲儿子,崔闾才给了他最后的赎罪机会,否则根本不会费力如此,直接枭首弃尸了。
崔仲浩捧着被割的满是刀口的胳膊,哭的嗓子都哑了,见终于不再割他了,便祈求的爬到崔闾脚下,用劈了的喉咙道,“爹,您消气了么?是不是就抵消了儿子的罪孽?那你能不能救救儿子,帮儿子把腿长回来吧?求求你了!”
崔闾都叫他气笑了,垂眼看着他,用无波无澜的声音对他道,“是,你只是暂时消了孽而已,仲浩,你的命还没赔给他们呢!”
谁知他话刚落,崔仲浩便弹了半截身体起来,撒泼似的翻滚出声,“我是主子,他们是奴,我要他们死,死了也是他们的光荣,凭什么要我赔命?我都已经割血赔罪了,你还要我给他们赔命?你是我爹,还是他们的爹,你怎么一点不能向着我?”
他怒吼瞠目的样子,好似要活吞人般,吓的本来还同情他的人,立刻便懂了崔闾的良苦用心,原来这竟是个大逆子。
崔闾阴沉着脸看他发疯,崔仲浩还似有满腹的委屈,指责不断,“从小你就偏向大哥,亲自教养他,喜爱老五,纵容他到处闯祸,我呢?你只会给我书本课业,又不准我考科举,允许我参加文会,却瞧不上我交的友人,说我附庸风雅,斥文圈中人为斯文败类,你根本瞧不上我,永远不觉得我有什么过人之处,你根本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是你的儿子,不是娘与人偷生来的……”
啪一声脆响,打没了崔仲浩将将出口的野种二字。
疯狂到脑热的崔仲浩怔愣了一瞬,突然跪着咚咚咚的叩起了头,脑袋上的血瞬间沽沽的往外冒,他颤抖着声音嘶哑崩裂,“我错了,爹,我错了,我只是一时说瞎了,您别生气,爹,儿子错了,您……您原谅我吧!儿子知错了。”
崔闾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眼瞪着他,声音干哑,“若不是之前答应了孙氏,要将你并入族坟中葬了,此刻我决计不允许你还有口气在,崔仲浩,你我父子缘分,此世便算是尽了,四回,把他押到柴房里去,不用管他,随他生死有命。”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背影,竟然一点点沾染上了沧桑样。
太上皇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默默的举了根火把,就见人一路急走到了圣池边上,脱力般的坐靠在了圣池旁边的地上。
他望着跟上前的太上皇,神情悲伤,似哭非哭样,“我是不是很失败?竟然养出这样个逆子,养不教父之过,呵呵、呵呵呵……”
无论他对外有怎样的运筹帷幄,在教子一道上,他终是无法规避的失职了。
太上皇上前,蹲在他面前,敛目望着他,“人各有志,百种米养百样人,这不是你能左右的,帷苏,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做到自己的本分后,其他的就随缘吧!”
有些子孙就是来讨债的,又何必要将其变坏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崔闾苦笑,撑着手想起身,却发现竟然浑身乏力,腿脚酸软使不出劲,便知是刚刚气发狠了。
他抬头,冲着太上皇伸手,“拉一把,起不来了。”
太上皇上前,背身过去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崔闾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没再推辞,他现在确实浑身无力,只得道,“多谢了,虽然会显得我很没用,但还是要谢谢你跟上来安慰我,呵,我也就这点出息了。”
连儿子也教不好,更遑论剑指小天命?
这股挫败感,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太上皇抬头看了眼暗沉的天色,眯眼道,“好好睡一觉,多余事不要想,今晚我看着你。”
崔闾看见了他的动作,低声道,“怎么?”
太上皇阴沉着脸点点头,“负面情绪,真是无孔不入啊!”
他有一段时间也是如此,但有受不住重压产生沮丧后,就总会生出一种万事无用无力感,催着叫人放弃之意,后来才知道,这其中就有受天命外力影响的原因在。
崔闾默了一息,点点头,“劳烦你了。”
二人也不是头一遭抵足而眠,来的箭舟之上,就只有一张榻,和衣而卧也是正常,如此,回了崔闾所在的房间后,摁熄了灯烛,深沉入夜。
翌日,崔闾还是决定先去万蛊窟深渊湖畔,将高祖母的骸骨移出来,至于后续是否要和高祖崔景珏的尸骨一起,移葬回江州滙渠,亦或是就依蛊族葬仪将两人就地安葬,都还在商榷之中。
自有蛊民推他为主起,这合葬的终归处,便有了两可之说。
若为大业,他最好依了蛊族葬仪,如此,他在名份上更正规合宗些,可若为私情,他是不愿让高祖再在此盘桓的,滙渠那边的天祖,当等待这个儿子许多年了,于情于理,他都该迎高祖回族里。
可忠孝之间,他似乎没有办法平衡,总归那也是之后的事了,暂且还没到逼他表态的时候。
一行人将他和太上皇送到万蛊窟边上,鄂四回便将手上的推车移交给太上皇,因为内里有可能会存有余量的蛊虫在,马驴等拉车伙计是不敢放进去的,便连崔闾和太上皇的身上,若没有两只王蛊在,他们也是不能这么冒然进去的,如此,这万蛊窟内,便只得他二人以步丈量了。
太上皇接了推车,崔闾想上前帮忙,却叫他阻止了,“你昨天翻来覆去的也没睡好,不然你上车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