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人证(第2/3页)

现如今他提到长子就觉糟心。

若非圣人前不久刚亲口提醒过他,要他管束好家中之事,不要再闹出麻烦与话柄来,他真想立刻废了那逆子的世子之位。

圣人有言在先,那如今便只先避一避这多事之秋的风头,待过个三年两年,他再以长子膝下无出之由,换个乖儿子来做世子。

但前提是那逆子决不可再惹事了!

应国公将这最后的底线写在了脸上。

昌氏于心底凉凉地苦笑了一声。

还底线呢,殊不知这底线早就暗中被踩穿踩烂,渣都不剩了。

只她暗中在苦苦收拾这烂摊子罢了。

“虽只是个侧室,但该安排的还是要早些安排,你自去忙吧。”

应国公不耐烦地打发了妻子,让次子继续陪他下棋。

昌氏离开后,应国公与次子闲谈间,随口教育道:“……如今局势不比前些年稳固,正因你们是明家子孙,才更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学你们长兄的坏毛病。”

少年恭儒地应下。

父亲实在多虑了,长兄的性情是父亲和嫡母一手养出来的,他们这种自幼活在嫡母阴影敲打下的庶子,又哪能学得会这种高难度的东西。

偏他父亲大约是觉得大的养废了,重新养个小的要加倍用心些才行,故而还在继续说教。

“争强斗狠,鲁莽行事更是不可取,且看那位常家郎君如今的下场,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这样一比,他家那逆子竟还算安分的了。

真要摊上常家郎君那种冲动无脑、连长孙家的女郎都敢乱杀的疯儿子,他真是要没活路了,干脆收拾收拾直接撞死在阿姊面前得了!

应国公莫名几分庆幸,又觉管束家中子女势在必行,遂继续教导起了次子。

……

大理寺前衙中,身上仍穿着被抓时那身衣袍的少年,此刻跪在大堂之内,相比那日离家时的意气风发,此刻只剩下了狼狈不安。

“你不肯承认杀害长孙七娘子之事,那玉佩之事,你又作何解释?”

问话的是刑部侍郎,此案由三司会同审理。

此刻堂中除了三司长官之外,另还有奉旨前来的明洛,及长孙垣之子长孙彦。

作为苦主的长孙彦此刻坐在那里,定定地凝视着那矢口否认的少年。

“那玉佩我一月前便不慎丢失了!”常岁安解释道。

“于何处丢失?”

“我……我不确定。”常岁安道:“但应是在芙蓉园中秋花宴前后!”

他若能清楚地确定是在何处丢失的,便不会找不回来了。

“本官会令人前去芙蓉园查实此事。”姚翼道:“但时隔已久,想要查实不是易事,此言难辨真假之下,暂时做不得证明你无罪的证据。”

他所言很是委婉,他办案无数,很清楚如果当真是有人行栽赃之举,便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多半已将痕迹抹去,很难再查到什么了。

姚翼的这个推断,此刻与众人一起在堂外旁听的常岁宁已经证实过了。

她昨日已从常岁安丢失玉佩的时间,联想到了那场芙蓉花宴,是以立即使人去往了芙蓉园试着查找线索。

在喻增的相助下,查问起来很顺利。但却并无收获,关于她阿兄那枚玉佩的去向,没有丝毫头绪。

但芙蓉园各处人等变更的名单中,却藏着一个可疑之处——就在长孙萱失踪的第二日,在芙蓉园马场中做事的一名内侍,“不慎失足”落水身亡。

马场……

她阿兄便曾在那马场与明谨比马,玉佩极有可能就是在那时丢掉的。

那名内侍在如此关头落水身亡,不可能是巧合。

但人已经死了,如今死无对证。

不过在常岁宁看来,此行也不算一无所得,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料理干净这些,足可见背后之人的身份非同寻常……

其二,若果真是那内侍捡到过玉佩,却落在了其他人手中,便等同是对方冒领,可既然身份不同寻常,便不可能是为了贪这等小便宜——

既不是贪图玉佩本身,那便多半是冲着玉佩的主人了。

即便对方将杀害长孙七娘子的罪名栽赃给她阿兄,有可能只是临时起意,但对方当初私自留下玉佩时的动机必然不纯。

会怀此心思,且这般留意她长兄贴身之物的,想来多半是有过节的相熟之人了。

有过节,身份不同寻常,并且同时参加了中秋芙蓉花宴和此次大云寺祈福的人——这是常岁宁暂时得出的线索范围。

而若再大胆一些去猜测的话,“此人”极有可能与长孙七娘子也有过节,或是双方存在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否则应当不至于在天子眼皮底下便痛下如此杀手。

但她对长孙萱之事了解太少,一时没办法做出更多猜测。

关于背后之人,如今常岁宁已圈定了大致范围,只待逐一排除深挖,她今日来观堂审,一是为了留意各方反应,试着能不能得出新的线索——

二来,便是想见阿兄一面。

此时亲眼见到常岁安平安无事,暂时并没有受过严刑逼供的迹象,常岁宁便放心了些。

幸而大理寺卿是姚翼,否则只怕单在长孙氏的施压下,她阿兄便不可能至今毫发未损。

有时在权势之下,并没有那么多的律法流程与道理可讲,这一点常岁宁很清楚。

虽未受太多皮外伤,但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少年人面对如此突然的罪名,这数日在牢中几乎不曾吃睡,人已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此时面对这场会审,少年竭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所言却一句句皆被驳回。

“可我当日前去大云寺祈福时,身上并未佩戴这枚丢失已久的玉佩,寺中见过我的人应当都能作证的!”

“纵然有人可以证明你当日不曾在腰间佩戴那枚玉佩,却也不能说明你不曾另行贴身携带——”

玉佩不在腰间,也可能在袖中,怀中,披风下。

非是审案者刁钻,而是办案理应严谨。

凡是不够严谨的,皆无法作为证据。

那刑部侍郎继而肃容问道:“且许多人都曾提起,你当日在后山处曾于人前消失许久,你远离众人之时,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可有人能够证明?”

这一个接一个的质问满含压迫之感,常岁安时刻提醒自己要镇定,不可慌乱。

冷静是有好处的,这让他未有因为害怕,便下意识地否认自己没有远离过人群。

他既然是清白的,那他便只需要如实作答,而不需要撒谎掩饰任何。

“当日我的确离开过人群……”常岁安顺着这些问题往下想,往下答:“但那时我一直和荣王世子在一起!我们在河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