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来得刚刚好(第2/2页)
是吗?
常岁宁静静看着那眼神冷静,分明全无半点受惊之色的青年。
受惊欠缺思索是假,觉得过早说出此事无利可图才是真。
或许说,他未必就如他所言,事先不知那玉佩之事,而是早就等着这一切发酵,等着此时此刻她“求”到他面前。
看着那病弱无害的青年,常岁宁眼神微暗:“既如此,那我是否可以狭隘猜想,世子或是世子手下之人,当时曾听到长孙七娘子及其婢女求救的动静?”
既然有意留意明谨举动,若他派去的跟踪之人离得足够近,定能瞧见明谨行凶之举。
“有无听到求救之音,并不重要。”李录叹道:“纵是听到了,我也无力阻止,不是吗?”
所以,的确是听到了。
常岁宁眼前闪过那张坦诚生动的少女脸庞,心绪凝结一瞬。
那个少女十分不幸,但原本有人可以挽救她的不幸,可那人选择了视而不见,旁观放纵了这场不幸的发生。
她无意将一切高尚品德强加于他人之身,她亦非如何高尚之人,可对方此时的叹息实在虚伪,且将渔翁得利,称之为无力阻止——
正如她方才所言,提醒长孙家的办法有很多,那么,当时在那座枫林中,面对并不警觉的明谨,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救人的办法也有很多。
哪怕不出面救人,只令他的护卫暗中出手吓退明谨,打断那场行凶。
他没有选择救人,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因为于他而言,放任明家的世子杀掉长孙家将为太子妃的嫡女,这件事无论怎么发展,都是消耗外方势力的好选择。
察觉到那少女眼底的变化,李录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问她:“常娘子觉得我此举很不应当,对吗?”
这句话本不在他的谈话计划中,她如何看待他都没有意义,但不知为何,他却还是问了出来。
那少女答得很简单:“是。”
李录:“那常娘子为何不直言指责叱骂?”
“叱责无用,且我并无立场叱责荣王世子。”
“可常娘子心中必已将我视作冷血虚伪的卑鄙小人了吧。”李录有些自嘲地一笑,“可若将常娘子自幼长久置于我之处境,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之后,常娘子或也会这么做。”
他似还要再往下说,却被那少女漠然打断。
“我方才说我无立场叱责荣王世子,但并不代表荣王世子可试图‘教化’我,且借此虚无假设,来以我之经历不足暗指我天真浅薄,不懂得世间艰险无奈。”
常岁宁看向那青年,眼神淡漠:“各人选择不同,如若荣王世子问心无愧,自行其道即可,又何必试图说教同化于我,欲令我感通认同——正如我也没有拿出我的诸多道理,甚至也不曾摆出名为道德的天然压制,来试图说教感化于荣王世子,不是吗?”
李录怔然沉默许久。
他经常于人前沉默,或是出于伪装,或是为达到什么目的……但此刻不同。
好一会儿,他才复杂一笑:“常娘子说得对,是录自以为是了。”
常岁宁无意与他切磋探讨对错高低,也不认为对方值得自己过多消耗无用的情绪。
众生百态,看得惯就看,实在看不惯就往高处走,待站得足够高,能力足够大时,便不需要将这世间的主宰权交到看不惯的人手中,便可去制定她自己看得惯的规则。
她再看向李录时,语气无半分起伏:“我今日前来,是想问一问世子,常家需以什么作为交换,世子才肯出面说出所知真相?”
哪怕此时站出来晚了太多,但聊胜于无,且她需要借此套问出对方的意图。
“这个问题……”李录状似想了想,正要开口时,只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便有女使走了进来,隔帘行礼通传:“世子,宫中来了几位内官,说是奉圣人之命前来看望世子的。”
李录咳了两声,道:“便道我无力起身相迎,怕是只能劳烦他们移步此处了……”
女使便应下:“婢子这便去请几位内官来此。”
女使暂时退下,早在女使推门进来时、便已躲至李录床头边那面搭着衣物与厚氅的落地檀木屏风后的常岁宁,此时道:“看来我来的时辰刚刚好。”
不枉她路上又跑去办了别的事,刻意来得晚了些。
李录了然:“原来常娘子此行还存了打探消息的想法。”
常岁宁:“谁让世子这里如今是探听圣意最好的来处,纵然今日交易谈不成,我也总不能白跑这一趟吧。”
她想让李录出面,便有人不想让李录出面。
若昌氏今日进宫已经坦白一切,那荣王世子府,定会有真正的“贵客”至。
李录失笑:“常娘子果然不喜欢吃亏。”
常岁宁点点头:“的确。”
她话音刚落,靠在床头的李录便觉背后被冰冷锋利之物隔着一层床帐抵住。
藏于那架屏风后,站在他身后的少女提醒道:“只要世子不乱说话惊动宫中来人,我手中的匕首便也会和世子一样听话的。”
“我与常娘子的交易还未谈定,又岂会惊动宫中来人。”李录叹道:“常娘子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比起想做交易的世子,还是想活下去的世子更可信一些。”
常岁宁道:“我这么做,正也是为了交易能顺利谈下去。”
哪怕只有万中之一的机会出现变故,她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危交给对方,她是为救阿兄而来,不是为了将自己搭进去。
“那便请常娘子刀下多多留意,录的性命可是交到常娘子手中了。”
常岁宁未再多言理会,只又留意检查了一番自己藏的是否足够隐蔽。
很快,宫中来人便到了。
常岁宁遂熟练地掩下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