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明洛密信(第2/2页)

吐谷浑的首领慕容允死了。

三十岁出头的慕容允正值壮年,这死讯很突然,据说是在山中狩猎时中了蛇毒,发了急症而亡。

而继位的王子,并非慕容允的长子,而是他最小的儿子,慕容守平。

那士兵更详细地复述消息:“……新王不过三岁稚龄,其母乃是我朝固安公主。”

李隐两分了然,语气褒贬不明:“倒不愧是明后教养出来的公主。”

扶持这样一个幼子成为吐谷浑的新王,势必会招来吐谷浑王室和群臣的反对,能从这些反对声中杀出来,说明她在吐谷浑已经有了自己的根基势力。

所以慕容允是怎么死的,便也很值得思量。

说到此处,那士兵奉上一封书信:“此为吐谷浑献上的国书,以向大盛禀明册立新王之事。”

“他们竟将此封国书,送去了剑南道么。”李隐抬手接过之际,饶有兴致地问。

“是,据吐谷浑的使者称,此乃固安公主之意。”

李隐心底的兴致更浓了,国书所抵之处便是一朝政治中心,那固安公主明洛未曾使人送去太原或洛阳,而是送往了剑南道——

吐谷浑国土面积不足大盛数州之大,但其作为大盛与吐蕃的缓冲国邦,有着不同寻常的战略意义。

早先数年,在大盛令固安公主下嫁和亲吐谷浑之前,吐蕃曾有过犯境之意——当初此事还是李隐上报入京的,吐蕃北接大盛的陇右道,东临剑南道,荣王府一直都肩负着防御吐蕃的要任,李隐自然与吐谷浑也打过不少交道。

但如此次这般“交道”,却是头一遭……

这封吐谷浑册立新王的国书里,另还夹带有一封密信。

此封密信来自固安公主明洛,其于信上称:想与荣王府做一笔交易,并且她手中有一件秘事,同先太子效有关,相信荣王殿下一定会很感兴趣。

李隐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姓明的公主,守着吐谷浑那弹丸之地,也敢故弄玄虚地找上门来同他做交易了。

但他向来欣赏有野心的人。

不过,这交易能不能做成,且要看她手中有多少筹码,以及他需要与否了。

待骆观临等人退去之后,李隐提笔回信,让人送去吐谷浑。

信被送出去后,李隐的视线再次落回到明洛的来信上,精准地捕捉到“先太子效”四字。

实际上他并不喜欢此种感受,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仍旧无时无刻不在被人提及着……如此叫人铭记的储君,可见出色程度。

很快,李隐眼角浮现一丝叹息,这样出色的人,到头来却还是无法从那片大漠中全身而退。

阿尚都没能平安回来的地方……李岁宁,她能做到么?

李隐抬首,隔着帐帘的缝隙看向北方。

若那李岁宁像阿尚一样永远留在北境,他身为王叔,必然不会吝啬给予她赞许敬重与体面荣光——及时死去的人,在他这里,总是值得敬重的。

若是活着回来,那便另当别论了。

李隐将明洛的密信以火烛点燃,随手投入铜盆中,火光跳跃着吞噬信纸上的每一个字。

同一刻,李琮的目光扫视罢手中书信上的每一个字,眸中泛起焦灼的怒气。

他奉父王之命,瓦解肖旻在岭南道的大军,然而他来此两月之久,却屡屡受挫。

荣王府的大军一半被父王带走了,另一半镇守西境,于是由他调用的是黔中道的兵马,及岭南道一些已经归顺荣王府的势力——

兵马调度还算顺利,但问题出在了别处,一场场战事下来,李琮很难不承认自己在领兵作战上的不足之处——这些年来,他负责执行了许多暗杀事宜,几乎从未失手过,但正因他的差事多在暗中进行,如此等大规模的领兵作战经验却是欠缺的。

父王大约也知他的不足,曾交代过让他务必多听从黔中道节度使佘奎的经验意见。

可那佘奎近来忙于和长孙家结亲之事,甚少踏足军营。

佘奎不在军中,那些部将们曾私下议论他是私生子的身份,并窃笑父王不会将他认回,这些话虽未敢当着他的面说,但那些人明面上待他也多有轻视,对他下达的军令也时有质疑……

他此次去信催促佘奎前来商议战事,对方却道,婚期就在两月之后,要准备的事项颇多,一时抽身不得,战事上全由他做主即可,并邀请他到时回黔中吃一杯喜酒。

这般态度让李琮大为恼火,可难道他要向父王去信告状不成?那样只会让父王觉得他无能罢了!

他本以为肖旻在岭南支撑不了多久,却不料对方占下的那数州,如今已然悉数归心于肖旻,竟解决了肖旻大军在岭南的粮草供应问题。

佘奎曾与李琮说,不必太过焦心与肖旻的战事,王爷前方一切顺畅,届时入主京师,肖旻大军自然人心涣散,传檄即定之……言辞间在教李琮这个年轻人要懂得纵观大局,要沉得住气。

但李琮全然听不进去,这是佘奎的立场,不是他的……若要等到父王顺利收回京师后,才能顺带解决此处的麻烦,那他的用处又在哪里?到时无功可述,他又将是何处境?

李琮不甘心,又召来众部将议事。

但那些部将们和佘奎的态度有相通之处——他们并非不知轻重缓急,相反,作为军中的老油条们,他们很懂得权衡一场战事的利弊。

通过这段时日的交手,可知肖旻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一块难啃的骨头,与其在不恰当的时机去生啃,崩坏自己的牙,哪里比得上等前方大局定下之后,再以最小的代价去将这骨头拾回来?

在此之前,他们只需盯紧了肖旻大军,不让他们捅出篓子即可。

他们的态度很明确,仗是要打的,但头破血流的拼死打法儿,却是不必要。

这也是佘奎的意思,他如今正在专心准备和长孙家的亲事——

这桩亲事,让佘奎甚感欣喜,他已年近四十,发妻于数年前亡故,而他即将迎娶的长孙氏女郎不过十八岁年华——昔日出了数位皇后的长孙家,如今却要将家中女郎嫁与他佘奎做续弦,这是何等荣光!

有了这门亲事做底气,来日荣王登基,他的地位便没人能够撼动得了。

故而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断不能出任何差池,于他而言,这是比打什么肖旻大军更重要百倍的大事!

这位即将出嫁的长孙家女郎,名唤长孙芙,是长孙寂的堂姊。

此刻,黔州城中,长孙芙正在聆听长辈们的叮嘱教诲,每个女郎临出嫁前都要聆听教诲,但她所听到的“教诲”,和寻常女郎却差之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