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页)

可没想到,小姑娘还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

她意识到家里的处境,像她二姐一样,知道他们不会同意,先斩后奏自己想办法了。

沈星呆住了,她怔怔的,急忙握住徐妙仪的手:“大姐,你知道二姐!”

滂沱雨声中,徐妙仪轻声说:“对,我知道。”

“你二姐也知道我知道。”

有一首逶迤悲凉的歌,唱着唱着,突然发现它转了个大弯。上辈子,沈星直到刑场底下的时候,才见的二姐一面,那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她才知道,原来二姐的心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没变过。

但她不知道,原来大姐也一直知道。

姐妹大吵一架,决绝离开,叛出家门,其实彼此心中都明白,只是为了给家里多寻一条路,自此如同陌路,不再相见。

沈星心脏一下子像被抓了一下似的,又酸又疼,悲伤开出一朵欢愉涩花,原来家里都明白、都知道,二姐没有被辜负误会。

徐妙仪轻抚她的脸,柔声问她:“你真的喜欢裴玄素吗?”

大姐温柔的目光洞悉一切。

“不,”沈星立即道:“不是,我没有喜欢他,我们只是朋友。”

她抿抿唇:“他还不知我是徐家人,要是知道了,他肯定要生气的。”甚至会翻脸的吧?

果然,和徐妙仪猜的一样,“我想应该就是这样的。”

她轻声道。

沈星偎依进大姐的怀抱,温暖馨香,一直暖进她的心,她发现大姐没有责备她,家里的人也没有生气,她心里骤然一松,甚至轻快了起来。

徐妙仪轻声:“傻瓜,你可能会死的。”

沈星却露出一个带泪释然的笑,她感觉回来后一直以来的的焦灼、踩不到实地的感觉,这一刻都尽去了。

她小声:“我不怕,如果真的最后要死,我希望一家人死在一起。”

这是沈星发自内心的想法,她再也不要孤零零一个人了。

沈星甚至露出一抹笑,一个俏皮的笑,鼻头红红的,抿唇笑,眼睛弯弯。

回来以后,她其实一直是压着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发现那些压的东西蓦地移开了。

她急不迫待说:“大姐,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快给我说说?”

徐妙仪心里酸楚不已,又欣慰,百感交集,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说。她深呼吸一口气,好,一家人在一起也好,如果他们都没了,小妹也不会快乐活下去的。

她是个最好最值得人疼惜的好孩子呢。

徐妙仪重新搂过沈星,姐妹俩偎依在空旷的敞轩台阶上,冷风嗖嗖过,但姐妹俩的心是在一起的。

“当然要给你说的。”

这是徐妙仪今天来最重要目的之一,“我们家一直避,但最后我发现,怎么也避不开这些事情。”

因为他们姓徐。

徐家是开国第一功臣,声望至今犹有,这份声望、昔日祖父叔伯们和部下的香火情,既是徐妙仪他们的骄傲,亦成为深深束缚徐家的一捆绳索。

“早在家里出事之后,我就称病不出,”徐妙仪一开始悲愤过,但经过家里惨痛的减员,熬过开头那几年后,她渐渐剩下一个心愿,就是想把家剩下的人救出来,远离东都,安生过生活就好。

徐妙仪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她素有心疾,冒着生命危险生子,过后身体支持不住,一点不稀奇。

“可最后我发现不行。”

“景昌一被选进暗阁,我就知道糟了。”

其实沈景昌一直想考的是神策卫,是禁军,走正常的军途。那几年徐妙仪一直很矛盾,历尽繁华骤变时光向前,她其实更希望家人平平安安,在她去世前能把叔父妹妹大侄们弄出宫,安稳当个平头百姓就很好。

但沈景昌年少,总憋着一口气,他想考神策卫,脱了宫籍,再带了家人光明正大走出宫门来——最开始,其实家里没人盼头这么高,想复爵,都是不得不迫着走上来的。

但谁知考完之后,却被选进了暗阁。

景昌是徐家仅剩的唯一男丁,意义上截然不同。徐家的象征意义、徐家剩余的声望,几乎可以说都能捆绑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徐妙仪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心下一沉,她意识避无可避,徐家还是被卷进争斗的漩涡当中。

迫不得已,徐妙仪近年把手上徐家剩余的人脉和资源,几乎尽数使出,还佯装快病死一装很多年。

也是景昌选进暗阁的次年,沈星的二姐沈云卿嫁给女帝一系的司礼监秉笔、如今的第七团营掌司陈同鉴,和家里一刀两断,从此不再联系,决绝而去了。

个中种种不易、种种摸索,就不必细说了。

姓徐,幸或不幸,当初流放,多少人全家死光,唯独徐家总有人行方便关照,最后能剩下来好几个人。没入宫籍,女帝置之不理,也没下令杀了。

萧萧的冷风雨,徐妙仪长吐一口气,忍不住皱眉:“可最近这一两年,我总是很不安心。”

明明应该形势大好了,可偏女帝突然醒来,龙江一案猝成漩涡。

“你二姐已经一年多没有给我传信了。我私下打听过,他们夫妻在第七团营自去年就不见踪影,挂名挂到现在,我有些担心。”

出暗中的任务有可能,但这会是什么任务呢?有没有危险?假如出任务,女帝那边又在暗中筹划些什么?

徐妙仪很担心,但又不敢深入探问。

“还有景昌,龙江之变的刺客,其实都是暗阁的人。”徐妙仪抿唇道。

但到了那个关口,她和楚淳风根本没法阻止,甚至不能开口异议。

“景昌掺和太深了!”

自龙江之变,暗阁一裂为二,后续双方的任务之一都是要解决对方。

另外,徐妙仪很怕,万不得已,皇帝要弃车保帅,而沈景昌的身份让他正好足以扛起这件事。

“我管不了别人,但无论如何,景昌绝不能填了炮灰。他才十七岁,他绝对不可能是担大旗那个!”

徐妙仪的父亲祖父们都不在了,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对朝廷的掌控和判断差之极远,就算到了今时今日,很多东西徐妙仪也触摸不到太深。

但她清晰意识到,徐家要滑进漩涡里,她现在在拚命使劲,要把景昌拉回来。

徐妙仪深深吸一口气,从情绪里抽身出来,她从腰间暗扣取出一枚墨玉牌,塞进沈星的手心。

她温柔抚摸她小妹的脸,情绪有些激动难言,终究是一家人,小妹的心和她们是一样的,“星星,这是咱家信物,现在给你,也没多少人了,剩下那几个原来正是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