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4/9页)

进关东进之后,热得没那么可怕了,松州刚刚下过雨,潮热中终于有了一丝夜的清凉。

三更左右,裴玄素下令找地方休憩。

踢踏的快马,这边夏日戴幂篱和遮阳面巾的几乎人人都是,裴玄素遮掩自己身份游刃有余,夜深后,三五成群的商旅直接在驿道旁休憩停下,黄土驿道人车渐渐稀疏,到基本没有。

这种情况下,裴玄素一行也没有继续赶路,找了个地方休息睡下。

驿道两边好些的地方基本都被占了,他们也没往了里头挤,走远一点,找了初山麓下一处树林停驻。

黑魆魆的夜,夜虫嘶鸣和远近小兽走窜零星,傍晚刚下了雨,这树林条件也一般,地上平整的石面很少,相对较平的泥地都东一块西一块窄的,大家先后抽出马鞍的油布,撒了蛇虫药,就躺下来了。

裴玄素无声走了一圈,回来到沈星已经躺下了,她附近远近睡着徐芳张合邓呈讳徐景昌等等人,地方狭窄,加上在外面,他也就没往她身畔挤去。

裴玄素望了她那边良久,没忍住过去,俯身给她拉了拉徐景昌解下来罩在她头上和手露出的位置挡蚊虫的外衣,徐景昌睁开眼睛,见是裴玄素,他口型喊了声:“小姑父。”

裴玄素点点头,两人都没说话,裴玄素蹲下捏了捏沈星的大腿,肌肉不是很紧。现在沈星都渐渐适应了时不时的高强度奔波,不复最开始那时和他一起狂奔之后次日根本走不动的情况。

裴玄素心里种种情感颠簸来颠簸去,心里就是在意得不行她,最后扫了几眼清过的草丛,没见蛇虫,雄黄粉撒得也够多,最后摸了摸她的发顶,这才由蹲着无声起身。

冯维已经把不远处的一处草丛清理干净了,杂草荆棘割去拔取,撒上驱虫雄黄粉在半湿的泥地里,而后铺上马鞍后挂着的油布。

裴玄素回来,在油布上坐下,侧头望了沈星那边一眼,对冯维孙传廷贾平等人道:“睡吧,除了必要轮值的,抓紧休息。”

不用脱外衣靴子,他直接往油布上一趟。

大家都很累,除了必要值夜的岗哨,所有人的很快进去了梦乡,赵青楚元音那边也是。

雨后积云仍在,今夜不见星月,树林里黑黢黢的,万籁俱静,只有虫鸣兽走合高低的呼噜声。

裴玄素合衣而睡,他不打呼噜,也没受大小呼噜声的影响,疲惫让人很快进入深眠。

只是他今夜,又做了那梦。

梦中他意识穿过重重灰色雾霭般的屏障,来到了一处夜晚点了烛火的大房间中。

那个人一身殷红如血的蟒袍,二十三四的年纪,成熟的阴柔凌厉的艳丽面庞,但此刻脸色惨白如纸,神色骇人的惨然和嗜血,衣袖和前襟点点红梅,却是他吐的血,人正斜躺在紫檀长榻上。

描金翼善冠不知所踪,长发披散凌乱,终年阴霾不化的那双丹凤目,充血一片,渗人也骇人到了极点。

“他”榻前跪了张韶年贾平冯维等人,后者俱目眦尽裂的模样,他们手腕缠了一条白麻孝带。

画面突然一抖,然后多个画面闪现。

裴玄素很快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那人”的父母义父义父母和胞兄骸骨,还有被他误杀的裴家人的骸骨,悉数被高子文等人起出,用作要挟,而后竟挫骨扬灰!

这种极致直冲天灵活的愤怒和巨恸,裴玄素甚至能感受了画面传递而来那种战栗般的疯狂,连心脏都抽搐的感觉!

紧接着画面一闪,是一个激战遇险的画面,梁彻飞身一扑,重重挡在“那人”面前,长剑刺穿梁彻的心脏,重重抽出,热血喷溅而出。

“那人”和韩勃陈英顺等人目眦尽裂,但来不及说一句话,梁彻深吸一口气,扑倒在地上,气绝死去。

梦境的画面是那样的凌乱血腥,梁彻猝然倒地之后,暗了大约几息,慢慢亮了起来。

这一次,画面变得宁静温缓了很多。

画面中的“那人”,年纪又大了一些,二十五六的样子,眉峰像刀锋一般的凌厉摄人,一身殷赤蟒袍,无声立在窗槛一侧。

这是宫外的权贵人家宅邸的房舍,屋内紫檀木桌椅几案,黄楠木门墙窗牖,杏黄烟红云锦垂帷,大红猩猩绒织锦地毯,很大的房间,珠帘深深,摆设简洁又华贵。

男性风格的底子中,又放了一些散碎年轻女子会喜欢的小东西小摆设,后者随意摆放,却无人去动,好像一直等着人再来摆弄它们。

裴玄素终于见到了前生的沈星,正常穿戴的,她一袭厚厚锦缎的杏金色曳地宫裙,凤钗只戴了一支,眉目婉约拢轻怅,很斯文的站姿,冬季缎面夹棉宫裙看起来格外厚重,衬得她脸很小,看起来添了几分年少羸弱的样子。

她有点不高兴,站在另一边,侧头不看“那人”。

“那人”走上去,两人说了些什么,又拉扯了一阵子,最终拉扯成为那人的强势拥抱,“他”俯身亲吻她,气息咻咻之中,她脚步凌乱,被“他”带着到了罗汉榻边。

这是个白日,且窗槛半开,她不愿意,可挣动间“那人”直起身把窗户关了,她的挣动终于缓下来。

这个视角是在床榻的榻头外一丈,镂空的紫檀榻围和三尺宽的插屏和方几,几上零碎的珠串等琐粹摆设挡了一半。她躺在榻上,“那人”上手,一件件杏金色的宫裙和配饰落地,最后,只在榻围看见雪白的里衣披散的乌色长发满枕。

“那个人”起身把床头侧的一个乌木匣子取出来,拿出属于“他”的物件。

他俯身,深深吻上她的唇,手滑下去,扯开她里衣的衣带,已经将要探进去。

日光自槛窗洒下,室内气氛氤氲,急速攀升的似火温度。

接下来,“他”要对她做那种事了!

裴玄素心里很明白。

“那个人”艳丽阴柔的凤目和眉梢之间,居高临下转目扫视,裴玄素却总觉得“他”仿佛看见自己,又仿佛并没有。

裴玄素一颗心仿佛被油煎着似的,他自虐地一瞬不瞬看着,却意识都仿佛拥有了激烈的情绪,在拚命抗拒,不想“那人”继续做下去!

可“那人”的手已经滑进衣襟内,迅速露出一袭雪白的肩臂和鲜红的兜衣,“他”狠狠咬在她的肩膀上,她痛哼,“那人”就像一头阴暗沉沉的公狮,已经半跪置身于她的双腿之间的位置。

“撕拉”一声,雪白衣帛被拉开,衣带断裂的声音。

裴玄素剧烈挣扎着,然后,他终于惊醒了!

深夜,黑魆魆的树林里,他霍地坐起,身侧是个大树根部树干,他剧烈喘息,重重一拳打在那个树干上,整个树干都颤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