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3/5页)

这几年,东都内外种种皇位更替权力巅峰对决,京营都是一直置身事外的,因为举足轻重,不动不参与不沾身就是最大的明哲保身和表明立场的态度。

蒋绍池一直都是这样的。

除了他,大朝也会轮流列位的几个京营高阶将领,个个都哑巴似的。

裴玄素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他眯眼:“圣山海究竟还有什么手段?”

明知蒋绍池是神熙女帝的人,明太子是必然会有手段的。

但目前谁也不知道。

大家低声商量几句,不得其果。

裴玄素艳美面庞沉肃,一种沉沉间异常凌厉的气势,他抬了抬眼睫,商议是商议不出来了,静观其变。

他一直等到大家都渐渐安静下来,室内落针可闻片刻,裴玄素薄唇微扯,吐出几个字:“接下来,就看八月初一万寿节了。”

一句话,声音不高,但落在在场人的耳朵可心上,哪怕早已明知,这一刻都不禁心弦重跳,一种难以言喻的动魄惊心感在此刻让整个四肢百骸的都战栗了起来。

裴玄素倚太师椅的靠背上,日前,他途径绣水支流的灞河,连日的暴雨,河水黄浊暴涨,正的天凭雨势,雨解天威,秋汛汹涌到了极致,正是启动水道水闸的最佳时机。

终于要来了!

裴玄素从家变伊始,不,从他十五岁第一次遇见刻意接近的明太子伊始,至今已经快有八年了。

家变,父亲剥皮楦草游街而过,母亲凄厉凌辱赤身果体北丢弃乱葬岗,宣平伯府上下一百多口,他家大房死去的家人和族人。

还有被迫惨死的义父。

他在大狱死去活来,蚕房走一遭,血腥泥泞爬到今时今日。

裴玄素视线一动,就能清晰看见他放在扶手上的那只右手,修长、轮廓完美,而又疤痕斑驳丑陋到了极致。

那些疤痕已经变了旧疤,但从没有一天从他的心上褪去过,依然是那么血腥淋漓,刻骨铭心!

现在,他们最多算漩涡里一方隐藏实力,一股想伺机噬主的势力,最后结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但这一瞬,裴玄素心血上涌。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

……

一切的酝酿都已经快要就绪,一场涉及兵锋的超级大政变即将拉开帷幕,不过明面依然如昔。

对于普通官吏兵甲而言,也就入秋了,今年雨水挺多的,两宫的朝斗非常激烈,加班加点太多了,也不知这个回合结束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和以前一样各有胜负,还是太初宫再吃一次亏呢?

外朝纷纷扰扰,但礼部和内府的忙碌已经卓见成效了,玉山行宫和皇城、东都内外披红挂彩,民间大街和坊市都自发挂起的红绸和大灯笼,朝廷恩赦的圣旨都下来了,万寿节普天同庆。

大宴的表演和宴席都已经差不多准备妥当了,御膳房抽调了数百宫人太监,已经磨刀霍霍要大干一场了。

苍山青翠,染上的秋意,层林渐染,而汤泉地界温暖如昔,植被还青绿得很,红墙金瓦的巍峨行宫如今披红戴,威仪肃穆中又添上平时没有的热烈和喜庆。

唯一有点烦恼的就是,时不时的一场暴雨很容易把人浇个浑身湿透。

万寿节,大宫宴,还是连续三天的,这种情况下,禁军调整调防重中之重,蒋无涯的神策卫又忙碌起来了。

他身兼两职,还任京营的指挥佥事,刚刚从东郊的京营大营冒雨赶回来,没歇一口气就忙碌起来了。

巡防,检视,领了这次万寿节的神策卫负责的区域,又紧着安排各营队,把草拟安排循规送上获批之后,又密锣紧鼓去先把全部神策卫的负责区域巡视一遍,有需要调整或于其他亲军卫接洽的,马上进行。

把整个外朝都巡了一遍,神策卫天天巡,不过外朝如今多可很多新面孔,都是外敌调回京信任职的。尤其太仆寺,正值晚膳和下值时分,出出入入的绯红和绿色官袍匆匆忙忙,但几乎都看不见几个老面孔了。

——这次西部大换将连同西路进军预演图的那一大片区域,神熙女帝和明太子斗得火花四溅,其中后者涉及不少的州县官员、钞关和朝廷设在西北的大型养马场。这些养马场太仆寺日常的重要工作之一,因此这次争锋太仆寺是重灾区,有的司,甚至已经换了三茬人了。

神策卫副指挥傅骁和指挥佥事陈颖辛等人,跟随蒋无涯,率大队卫兵自太仆寺衙门门前过,众人都望见太仆寺大伞进出的大小陌生官吏,纷纷对视,心里感慨。

傅骁说:“我有个表兄本来是太仆寺养马的,现在贬到瀛洲当县丞去了,临行前来我家向拜别,不过他挺高兴的,拍心口说没事了,命保住了,等以后啊,十年八载,……”他省略不说,但大家都懂,都是两宫争斗估计早完了吧那时,“到时候再往上使劲好了。”

“那就努力生孩子好了,正好生个三五八个,正好有空儿,也算做成一件正经事儿。”

“屁,他死心眼得很,说媳妇生了一个儿子,不生了,也不纳妾,……”

大家三言两语,调侃起来,哈哈大笑。

蒋无涯没有笑,他默默看着陌生簇新的太仆寺,又抬头望向巍峨的含章殿和转眼看圣山海方向,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雨辟辟啪啪下,斗笠蓑衣都有些顶不住,蒋无涯撸了一把脸上雨水,说:“别闹了,后天就万寿节了,快准备起来!今天就得巡完,赶紧的!”

他一抽马后鞧,鞭子和马屁股溅起水花一片,驱马往前去了。

蒋无涯心里沉甸甸的,但他面上不能表露出来。

傅骁他们收了笑,赶紧打马追上去。

闪电和雷声,一大堆的白底黑甲披着蓑披的神策卫军,加快速度,很快没入了漫天生白的大雨之中。

……

哗啦啦暴雨,庭前屋后都一片濛濛的白色。

屋里点了灯,但有辛涩的药味弥漫。

徐妙仪听着雷声难受,心脏兔子乱蹦般,隐隐有一种过界就会立马窒息般的预感,大家都不敢怠慢,包括她自己本人,府医只能开了安神药,给她服下去,没多久就能沉沉睡过去。

楚淳风近日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多天都没能回府,今天终于抽到一点闲暇。

雨势一转大,小厨房那边立马就把药给熬上了,八岁的楚文殊亲自用小茶盘端着药碗往正房沿着廊道快步走来,楚淳风赶紧出去吧药碗连茶盘端住。

他一手托着,一手拉着茶盘。

屋里不能冰,只能在药碗底下加个冰碗,父子俩心里焦急得很,对着那碗滚烫的药用力地吹,看起来笨得很,却又让人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