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第2/5页)
心里翻滚的情绪需要宣泄,她突然蹲下来,抱头无声哽咽哭着。
沈星哭了很久,大约有一刻多钟,她这才狠狠抹了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
这次她步伐快了很多,走到妆台前,窗台临窗非常亮,她这时候才把从贾平房中找到的东西从怀里取出来。
那是两枚小小的蜡丸,特制的,非常坚固,两头用特殊工艺牢牢挂上了一圈很小的褐色坚固麻线。
沈星其实只需要一枚,拿两枚是为了备用。
她坐下下来,对着妆镜,张开嘴巴,小心翼翼把那枚带麻线套子的蜡丸套进左边的大牙侧边,蜡丸在外侧。
她闭上嘴巴,尝试用舌头微微一翻,那蜡丸就能翻到她的上下大牙中间的咬合面。
嗯,是这样弄的没错了。
沈星张开嘴巴,重新弄好,这般来回尝试了几次,确定没有问题了,她最好把它弄回最开始的样子套在牙齿外侧,就阖上了嘴巴。
剩下的那枚备用蜡丸用不上,她把它踹怀里。
镜中人双目泛红充血,满面的泪痕,看起来似乎很冷静,但眉目神态掩不住那种伤恸。
沈星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她起身快步走到小书房里去,研磨提笔,铺了一叠信纸。
她给裴玄素写信。
提起笔杆,未写泪先流,一想起裴玄素,心口那种酸楚和梗痛难以言喻,难受得像快要死去一样。她不知道大姐心疾发作是什么感受的,但此刻大约也差不多了。
沈星无声落泪,尽可能像平常一样的笔迹,给裴玄素写了一封信。
她先是急切地道歉,为她先前的对峙。
——她真的不想的,但她没有任何办法。
沈星是知道裴玄素母亲的死状和惨况的,她深深明白也理解他的恨意,所以她满心的愧疚,是她错了,是她的不对,两个人之前全是她的不好,她甚至不敢祈求他原谅的字眼。
她只反覆道歉,说起大姐和外甥,小时候大姐的苍白和呵护,种种的艰难,请原谅她要去救大姐的。
沈星竭力稳住情绪去写,但写着写着,根本控制不在。
写到最后,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写了一句,“吾心悦于汝,永远如昔。盼汝长安,永永远远。”
满腔爱意倾注笔下,这个男人,她真的真的很爱他啊。
只可惜。
沈星心里难受极了,她不是傻子,沈星知道,这次之后,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是的,她确实打算出城之后,就不再让景昌回来了,不管如何,让二姐二姐夫直接带着他走。
她还能怎么办?
裴玄素的人生不仅仅只有爱情。
而她也是。
沈星缓了一下之后,她心里明白这件事其实就是个脓包,既然存在,它早晚会被挑破的,无法避免。
她恍然景昌的沉寂无声,不知何时起他很少来寻她,因为来找她很大几率会见到裴玄素。
景昌在惶恐,日日夜夜不安。
沈星一思及此,又想起裴玄素的立场和情感,她作为一个夹心人般存在,内疚心疼,又愧疚自责铺天盖地淹没她整个人,情感翻搅在一起,她整个人都被撕开成两半了。
人活着真的太难了。
但不管如何,不理景昌最后能不能成功离去,沈星心里很明白,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和裴玄素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如鸿沟般的巨大的沟壑了。
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解决,都只能走向两个极端,两人再也回不了从前了。
她身上还流着景昌一样徐家的血脉,正常人会迁怒,可她是裴玄素相爱的人,他此刻大概憋着翻滚的情绪又膈应难受到了极致吧?
沈星摇了摇头,她掩额闭眼,片刻之后,睁开,把写好的第三页信纸晾开,她提笔在下一页信纸上顿了一下,终究是刷刷地写起来了。
对不起,你有其他生命之重;我也有。
我绝对不会落入敌手,让别人用来要挟你和朝廷的。
老刘的蜡丸,我已经带在身上了。
所以你若收到什么信,切记不要相信,都是假的。
当然,我很可能平安归来的。
最后一句,“对不起,万万珍重”。
相对于前面情感难以自抑,最后一段,简洁而短暂,把事情写明白就是了。
沈星到了今时今日,已非吴下阿蒙了。
她心里明白,这有可能是明太子诱她出城的阴谋;甚至当年高子文矫令暗阁,景昌领命,背后也不排除明太子的影子。
这可能不是巧合。
当然,当时肯定不会是针对她和裴玄素。但还有大姐和楚淳风在。
沈星刚才套在牙齿外侧的蜡丸是剧毒。
裴玄素必要时也需要死士,这蜡丸是老刘研发的,沈星见贾平他们在老刘的指导下操作过,她记得怎么用。
其中回来正院拿兵刃换衣服什么的都是幌子,沈星最主要回来拿的,是这枚蜡丸。
这一去有可能是永别。
但她能不去吗?她不能,大姐多年如一日为他们苦苦支撑着,殚精竭虑筹谋,种种温柔的爱与艰难、痛苦和悲伤。
亲情也是人世间无法取代的。
大姐二姐景昌他们给予她十数年如一日的竭尽所能爱和保护,她回馈以同样深深的爱和不顾一切的奔赴营救。
就算就此死去,沈星也不会后悔。
只是思及裴玄素和先前的希冀以及甜蜜,她心里真的难受极了。
曾经,沈星以为幸福美好就在她的前方,她只要一伸手,再勇敢地坚持一把,她就可以抓住它了。
但其实到头来,她突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幸福和美好的生活从来没有靠近她,她的一切憧憬都不过是假的。
沈星想着想着,她心里真的很难过,命运从来没打算放过她。她多么地努力,跑来跑去,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在原点。
那一瞬间,沈星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段她再也不愿意想起的无助惶恐的记忆,心突然缩成一小团,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排斥想起这段过去。
这一刻,沈星真的很崩溃。
她忍不住扔下笔,蜷缩在椅子上,用力抱住了自己。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弱小可怜的小女孩,从来未曾改变过。
她真的恨明太子,为什么要操纵别人的人生,把这么多无辜的人拉进泥沼爬也爬不出来。
她也无力于命运,这一瞬,她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沈星抱着自己很久,秋季的正午,她穿得也不薄,但她却感觉到冷,孤孤单单,一个人的冷意。
她怔怔盯著书桌上的一点,直到听到院内另一道地道门所在的倒座房出现的动静,徐芳邓呈讳等半院子人立即掉头往那边拥过去,紧接着从倒座房出来的十几个身穿禁卫普通甲胄但个个遒劲的中青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