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老师(第2/3页)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她们还是笑她出身乡野,笑她东施效颦,邯郸学步。
那些目光她忘不了,现在每每回想起,都宛如刀子一样割心。
人食五谷有七情六欲,这是她的执念,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姜瑶捏紧了拳头,点头道:“很重要。”
许淑雅轻叹,“可你是尊贵的公主,别人对你尊敬,那是理所应当的,若他们对你不敬,便是以下犯上,若是胆敢指摘你的仪态,你就可以降罪于他们。”
“殿下,”许淑雅扶她起身,忽而温柔地唤着她,“再完美的玉璧都会被人挑出瑕疵,你哪怕将仪态练习到了极致,也会有人鸡蛋挑骨头,你要做的只有一点——让她们畏惧你。”
许淑雅盯着她的眼睛,“你应该她们记住,你身为公主,皇族尊严,不可冒犯。”
“哪怕她们有所微词,也要堵死在肚子里,不敢轻易现于人前。”
姜瑶一愣,忽而抬头看着许淑雅。
“老师……”
许淑雅说起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温柔柔的,但此刻却多了几分坚毅。
“殿下,该练习仪态的不应该是你,而是她们,是那些不懂事的人,需要学会闭上自己的嘴巴。”
“这是唯一的办法。”
姜瑶站起身来,散落的裙摆遮挡住双腿的伤痕。
许淑雅朝姜瑶微笑道:“殿下,你还想要继续练习吗?”
姜瑶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低声喃喃道:“不了,老师,您先回去吧……”
说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松懈下来以后,她忽而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这般疲惫了。
走到一半,她回头,看见许淑雅正站在烛火中。
灯火的微光,将她弱小的身子投落在墙上,显得这般巍峨高大。
姜瑶忽而转身,朝她行了一礼。
“多谢老师教导。”
……
姜瑶这一夜睡得太深,以至于林愫回来了也没有发现。
夜刃是姜拂玉借花献佛送给姜瑶的一把刀,帮她办事的同样帮林愫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香炉里冉冉升起安神香,床上的小姑娘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中,呼吸平稳。
听到暗卫朝他禀告她今日所做之事,林愫差点怒起将茶盏给摔了。
“真是胡闹,”林愫脸色一沉,“她这样做,你们为何不早来禀告?”
暗卫跪下道:“属下有错。”
林愫目光暗沉,都怪他,两天以来专注于照看姜拂玉,反而忘了关注姜瑶。
本来以为她两日不声不响,好好待在宫里就不会出什么事。
可他忽略了这个小兔崽子是个闹心的,半天不盯着,她甚至可以上房顶把瓦片给掀了。
林愫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人与人果然是有差别的,如果姜瑶也能做到谢家三郎君那样令人省心该多好,他这辈子兴许还能多活个十年。
林愫匆匆赶了回来:“她伤得怎么样了,有冷敷吗?”
“殿下只是涂抹了药膏,她并未与人说起受伤之事。”
“去,取冰块来。”
林愫迅速吩咐人去备下活血化瘀的草药,然后来到姜瑶身前,这孩子累了一天,睡得死沉。
念及冷敷触及伤口可能会隐有疼痛,林愫让人往香炉里加了大量的安神香,确保她天打雷劈都不会醒来后,再让人拉开她的被褥,露出膝盖上的伤口。
交错盘织,林愫也没有想到,她的淤伤居然积累这么连篇区域。雪白的皮肤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亏她忍得住痛。
这些伤口无法细看,林愫怕自己看多了,触目反而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这孩子真的一点也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自觉,自己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想偷偷藏着掖着,瞒天过海,在膝盖上敷的药膏也是最简单的镇痛的冰凉膏。
林愫心想,等姜瑶腿上这些伤好了,她估计得喜提第三次罚站墙角。
冰敷消肿,再重新抹上草药。
姜瑶梦中感觉到膝盖上冷冰冰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今夜的梦并不安稳,或许是因为就快到皇太后生辰,她梦境随心境变,在梦中也参加了一遍生辰宴。
她梦见上辈子自己局促地站在大殿上,周围落座的女眷有说有笑,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自诩穿越前也是个e人,别人不来和她说话,她便主动得去搭话,想要融入她们的话题中,然而她刚刚走近她们身边,她们就像是有默契一样,纷纷散开,避她若洪水猛兽。
姜瑶初时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她不是公主吗?为什么她们要孤立自己?
莫非是对她不熟悉,一时间说不上话?
后来她走出大殿透气,在假山后面听见一众官眷小姐在谈话。
她们嘲讽道:“瞧她那个样子,还说是公主,乡野出身,还配让我喊她一声殿下?”
“她竟然连提裙子的动作都做不好,我方才看她走过来,还踩了一角裙摆,那样好看的华服宫装裙,一脚被她践踏到了泥里,走起路来畏畏缩缩的,一点大家的典范也没有。”
“她刚刚还想来和我说话,我直接就避开了,我才不想和这种人说话。”
……
姜瑶躲在假山后面,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金丝银线上,赫然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姜瑶羞愧地搂起那片衣摆,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灰。
她不想听这次话,起身欲走,情急之下,忽然又不小心拌到了衣裳上,向前滑倒,她猛地扶向假山上的石头,可那尖锐的石缝却瞬间割破她的掌心,依然没有阻拦她的摔倒,一屁股坐在泥土地里。
她看着掌心流淌的鲜血,痛又不敢叫出声,生怕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后面那群有说有笑的小姐们听见。
她努力起身,拍了拍衣摆,正想要若无其事地回去时,忽而转身,只看见她们已经走出假山,一个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嘲讽。
那是姜瑶第一次后悔跟姜拂玉回宫。
同样身着华服,同样金钗玉环,可她却感觉自己和京中长大的人有着一到天堑。
梦里,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她做得好一点,把要挺直,把礼仪练好,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