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蜂蜜(第3/4页)
谢兰修伸手接过了姜瑶的茶杯,“殿下,我让嬷嬷给你换一杯吧。”
他转身对刘嬷嬷说道:“嬷嬷,能不能去厨房要一些蜂蜜和干菊花,泡茶给殿下喝,殿下身上有伤,不太适合喝浓茶。”
“啊这个……”
嬷嬷有些为难,“府上只有四公子要喝蜂蜜水,四公子又在夫人房里,厨房的蜂蜜,一般都是用来供给夫人房里的,如果三公子要,只怕得去问夫人……”
而谢兰修和夫人的关系,府里的人尽皆知。他院里的人去问谢夫人要东西,还是和小公子抢,没被骂回来就不错了。
两人对话的时候,姜瑶忍不住看向谢兰修。
听嬷嬷说道谢夫人时,谢兰修眼神明显有些失落。
上次是宫宴上公然训斥谢兰修,现在是偌大的英国公府,谢兰修竟然连蜂蜜也要不到。
够了,姜瑶心疼他!
刘嬷嬷连忙想办法补救,“要不…我去找国公爷要些?或者用花蜜?”
姜瑶连忙把谢兰修手中的茶杯抢了过来,“不用了不用了,天气那么热,蜂蜜水不解渴,我才不要喝呢,还是喝茶吧,嬷嬷不必费心为我准备什么,您出去歇着吧,我今天只是来找三郎君说说话的而已。”
姜瑶记得,前世谢兰修和他母亲以及他两个兄长的关系都不是很好。和他母亲几乎是已经快要濒临断绝关系,差一点就要到不及黄泉不复相见的地步了。
古人重孝道,生养之恩大于一切,很难想象,谢兰修这样一位在世人眼中堪称完美的君子居然敢不敬生母。
你不仁我不义,姜瑶能够理解谢兰修。
谢夫人偏心其他兄弟,唯独冷落谢兰修,对他的打压渗透在他生活中方方面面,甚至连他想要用来招待客人的蜂蜜水都不愿意给。
难怪谢兰修平日哪怕泡在文库也不爱回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确太过压抑了。
回想起上一世谢兰修不声不响居然在重孝悌的时代就已经敢于突破礼教束缚和母亲叫板,可见其精神状态极为超前。
姜瑶拽着谢兰修的衣袖,拉着他一起坐到窗前的竹席上,“兰修,你过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可别告诉别人!”
谢兰修本来还想挣扎一下,让嬷嬷从角门出去到集市里买来,但姜瑶已经打发走了嬷嬷,便只好顺着她的话题说了下去:“阿昭请说。”
姜瑶靠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道:“母亲让我迁居东仪宫,就要为我选伴读,同入东仪学院学习,你猜这些人里面有谁?”
的确是秘密,这份伴读名单还未公布,也就只有景仪宫中的几个人知道。
谢兰修一愣,凤眸中带着迷惘与不可置信,他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说道:“殿下的意思是,有我吗?”
“对呀,”姜瑶高兴地道,“兰修哥哥那样优秀,可是母亲的首选伴读,东仪宫那么大,东仪书院旁便有给伴读的偏房,我大可让哥哥搬进宫里去住,不用待在府里,受这鸟气!”
谢兰修怔愣片刻,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姜瑶的意思。
原来姜瑶是看穿了他的窘迫。
谢兰修有些感动,嗓音也沙哑了:“阿昭,其实我……”
“我懂,”姜瑶拍拍他的肩膀,“夫人不喜欢哥哥,我喜欢哥哥,哥哥去我那里就好了,我宫里有蜂蜜水,哥哥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宫里还养了一只小狸奴,你不知道吧,它会后空翻!”
“是吗?”
听她说到狸奴,谢兰修忍俊不禁,“还会后空翻,真的神奇。”
听他这么说,姜瑶以为他感兴趣,心里默默感谢发财小朋友送来的话题,连忙将这些天给小猫喂饭,教它后空翻的事情一股脑告诉谢兰修。
她说,谢兰修听。
谢兰修端坐在窗前,很认真地听姜瑶讲述她的猫,神情恬静到有些恍惚了。
姜瑶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他的走神。
她这个人不允许别人在她讲话的时候开小差,连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兰修哥哥?兰修哥哥!”
“没事,”谢兰修连忙道,“只是想起很久以前一些往事。”
姜瑶:“什么事?”
他怔然片刻,才缓缓说道:“我年幼时曾经在路边捡了一只小猫回府中养,也是白色的,和发财应该也有些像,养了许多年,直到我九岁,父亲调回京中任职,母亲也跟着回来了,母亲那时候正怀着四弟,有一次小猫跑出去,被母亲发现了,母亲认为它脏,让下人给打死丢了出去……”
他的语气平静,平静到有些黯然。
姜瑶喉口一窒,说不出话来。
她上一世……怎么没有听见这些事?
不然哪怕她情商再低,也懂得避讳,不在这种时候跟他提小猫。
说着,谢兰修笑了,“其实,我知道我不能怪母亲,母亲也是为了腹中的弟弟着想,就好像我也不能怪她我从我出生到九岁,都未能见她一面,因为她要随父亲任职,迫不得已,只能与我分离两地……”
“可是,公主殿下,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我年少时曾经希望有母可以回京,那样子我也可以天天见到母亲,和母亲说话,生病的时候有母亲照顾,后来……后来母亲回来了,但这些事情,母亲也从来没有为我做过。”
说到末尾,他的眼里充满了哀伤,“母亲有很多个孩子,我不清楚,为什么我和她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她对哥哥和弟弟都很好,唯独我,是个例外。”
谢兰修曾经也向往着母亲的疼爱,即便祖父将他照顾得很好,但是年少时,孩子总是天然地亲近母亲。
他盼望了九年,才盼得母亲回来,却让他的所有期待,都成为了泡影。
其实母亲就算没有对他有抚养之恩,但毕竟是生育他的人。
谢兰修哪怕知道母亲对自己不好,但始终告诫自己,要敬重母亲,不得对母亲有怨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忽然之间就想说这些话,一股脑全倒出来。
而且,是只对姜瑶说。
所有的克制,所有的谨言慎行都被抛之脑后。
他明白,这些话就是不忠不义,传出去,他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但是他对姜瑶有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天然的信任,可以无条件地向她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