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页)

侍女们鱼贯而入,为她梳妆打扮。

光是焚香沐浴,就用了足足一个时辰。中间好几次,她想起身去看刻漏,又被摁着坐下,等到头发编完后的时候,原晴之终于找了个借口把她们支了出去。

等所有人离开巫舍后,原晴之偷偷摸摸地起身,准备从窗台翻出去。

今天傍晚便是祭天大典,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去到了圣泉正殿旁准备,附近静悄悄的。

结果没想到的是,她刚跳出去,就在不远处看到熟悉的人影。

“师哥……师指挥使,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晴之吃了一惊,脸上不由带上惊喜。

溜出来本来就是为了找元项明,没想到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果不其然,听见她的问话,元项明一顿,面目逐渐苦涩。

直到这个时候,原晴之才注意到,他双眼透出疲惫的血丝,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

“是的。”停顿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谢谢你,原小姐,我想我……”

“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武小姐?”

见元项明脸上的疑惑不似伪装,原晴之有些遗憾。看来这个想起并非她以为的那个想起。

不过很快她就重新打起精神。毕竟能够无意中说出她的姓氏,说明师哥至少记忆松动了,虽然没能想起来,但至少能够降低出戏的难度。

“没事,你继续说。”

因为眼下需要关注的问题太多,抉择太难,元项明并没有纠结太久,便继续开口:“多谢武小姐的提醒,我想我已经知晓了当初救助我那位好心小姐的真实身份。”

“是谢家二小姐……对吗?”

以武五的人设,这个时候显然是不该说话的,所以原晴之保持沉默。

而元项明显然也从这沉默中看出了什么,唇边苦涩意味越重。

他像下定决心般,和盘托出:“今天傍晚,都城将大乱,天祭大典恐怕不会顺利完成,武小姐请一定注意安全。”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原小姐收下这个。”

原晴之已经不再问元项明意识没意识到自己变换的称呼,她震惊地盯着他手中的玉佩,斟酌着开口:“这不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吗?”

“不,不全是。”

元项明面色一白,继而摇头:“这是师家的家传玉佩,只要戴着它,至少在今晚的神宫里,它能够护佑武小姐平安无事。”

“哦。”

不怪原晴之不知道,毕竟这玩意在《邪祟》里确实只担当了一个定情信物的作用。

她犹豫了一下,或许是意识到对方眼神充满祈求,所以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将玉佩挂在腰间后,原晴之抬头:“对了,你待会要去干什么?”

“我去做我该做的事。”他的笑容有些忧伤。

“今晚子时,你会在哪里?”

“神宫或者皇宫吧,大概。”

“那好,子时的时候,我必须见你一面,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一定要是子时,一定要是你。”原晴之冷静地说着:“不要问我原因,现在还不能说。”

说着,她终于气馁般叹了口气:“就这一件事,你必须得相信我。”

从小到大,原晴之的交际圈都算不上广。青派梨园散伙后,除了父亲结识的那些老前辈以外,身边唯一和戏曲相关的同龄人,就只有元项明了。

算起来,师哥和她也算青梅竹马。元项明年长她好几岁,又是青派大弟子,从小磨练出一副沉稳老练的性格,从小到大没少给她收拾烂摊子。原晴之听从姑姑的话离开戏曲界,外出上学时,有一回学校强制要求家长开家长会,最后还是由他赶来代劳。

只不过伴随着元项明名头越来越大,拿下名角的桂冠,肩负起青派的职责后,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上一回还是她大学毕业那会,元项明匆匆来了一趟,夸她成了青派学历最高的代表。原晴之当时想这个笑话未免也太地狱了,毕竟青派只剩他们两个。

哦,恐怕现在不是了,听说元项明前两年收了几个弟子,成功将青派从一巴掌数得过来,变成了两个巴掌才能容下。

明明是很多回忆,但其实在现实中并没有过去多久。

入戏是普通戏曲演员追求一辈子才能达到的至臻境界,前提要求就是戏曲演员完完全全融入角色。原晴之清楚,对完全入戏的元项明而言,她不是什么师妹,不是什么恩师的女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家小姐武五。

甚至这个武五还是谢家大小姐的小跟班,随便找个人调查一下就知道在京城贵女圈里臭名昭著的名声。这样的情况,如何取信于人?

然而元项明却没有半分犹豫:“好。”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原因,“午夜到来之前,我会在圣泉旁等武小姐的。”

听见“圣泉”两个字,想起女主投湖自尽,男主圣泉旁自刎的剧情,原晴之直觉有些晦气。不过联想到戏本里第三折戏的混乱程度,好像整个皇宫神宫,也就只有圣泉附近无人胆敢靠近了。

看着元项明远去的背影,原晴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明明事情发展相当顺利,但她总有一种忽略了什么的错觉。

接下来的确也同她预想的一样。

回到巫舍后,神职人员们捧着托盘敲响了门。原晴之通过铜镜的反光仔细观察,得出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结论:这群人的眼睛已经完全没有眼白了。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全部被虞梦惊完全蛊惑,化作言听计从的行尸走肉。

“这套是司巫的冕服。”老巫祝拿起托盘里的衣服,声音生硬。

她们直勾勾地盯着原晴之,就像一具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司巫的衣服样式相当古怪,是一套几乎要曳地的长袍,头上还有一顶尖尖的罩纱帽。全部穿戴完毕后,别说是跳祈神舞了,就是看路都成问题。

好不容易全部弄完,天色已经逐渐泛黄,步入酉时。

原晴之被带到了天祭露台上。

祈神舞在双脚沾地时便开始了。

她一边蹒跚着转圈,一边偷偷通过风吹起的缝隙打量外界。

经过一晚的处理,这里装扮一新,宽阔的祭坛上刻满繁杂晦涩的花纹,正对着圣泉下方的夜红神龛。周围则在房屋顶上和庙塔上牵起一根根红线,密密麻麻布满视野里的天空,上方垂吊着叮叮当当的金色风铃。地面则摆满禁殿同款长明灯盏,外边用绢布包裹着,放置成落地宫灯的模样。

更别说那眼泉水还在散发着幽光,衬得下方神龛红蓝交错,阴森不堪。

整个祭典现场看起来相当诡异,是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