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第2/3页)
车夫扬起马鞭,驱马驶离。
乔氏快步上前,追着马车小跑起来,“老四,老四,阿栩......”
她腿脚不利索,沿着长巷追了会儿就气喘吁吁扶住矮墙,汗水浸透单薄的衣衫。
“小白眼狼啊。”
长媳杨荷雯听见动静拉开门,见婆母坐在墙根哽咽,吓得一激灵,待又看到门口的青铜器具时,登时反应过来。
两刻钟前,君晟派人送了一个过来,说是存冰用的。
想必门口这个是老四送来的。
杨荷雯快步上前,扶起婆母,“又是来了就走?唉,当断不断的,造孽啊。估摸着太师府的人不准他再与咱们来往了。”
乔氏泪眼婆娑,又恨又自惭形秽。
乌木马车上,沈栩靠在车壁上微仰着头,紧紧攥着折扇,骨节发白。
总有一日,他会出人头地,青云直上,在君氏立住脚,不再被他人操控。
后半晌,季绾与季渊说起拜师的事,季渊肉眼可见的有了笑意。
读书需要修金,季绾与母亲商量后,从钱庄支出一笔钱两,让弟弟自个儿拿给齐伯。
与君晟处
在不清不楚中,她羞于见面。
很快,季渊折返过来,手里攥着那笔钱两。
说是有人用二十坛梨花白抵消了他的修金。
齐伯诚心不收,推来推去显得虚伪,季绾知晓老者喜欢吃酒,便让弟弟用修金去集市上买来几斤牦牛肉,打算回去后腌制成酱肉,给齐伯做下酒菜。
临近打烊时,她简单收拾诊台,听外间传来母亲的招呼声。
“夫人里面请。”
何琇佩引着一对主仆走进诊间,对站在窗边的季绾道:“绾儿,这位夫人产后乳汁不下,有些发热。”
季绾点点头,请妇人打扮的女子入座。
女子丰腴匀称,身穿潞紬云英紫裙,鼻尖一点痣,媚而不妖,是会让人过目不忘的容色。
跟进来的侍女站在女子身后,怀里抱着一只长毛白猫。
观主仆打扮,非富即贵。
季绾先询问了女子病证的表征,随后素指轻搭女子腕部,“夫人是乳汁不下还是乳汁不通?”
女子笑问:“有何不同?”
“前者气血两虚,试夫人脉象,血不亏而气郁,应会乳胀作痛,乳汁不通。”季绾挽袖探向女子胸前,“可方便?”
女子松开衣襟,落落大方。
半晌,季绾收回手,写下方子,“夫人按着方子服用一个疗程,切记按时服用。”
女子盯着季绾,又看向她的字迹,“春桃,赏。”
身后的侍女拿出足有二十两的银锭子放在桌上。
见过出手阔绰的,没见过如此阔绰的,季绾拿起银子想要塞回去,“使不得。”
侍女春桃扶女子起身,“贵人赏的,哪儿能退回啊,季大夫收着吧。”
主仆二人带着白猫抓药后离开。
何琇佩叹道:“不知那夫人是何来历,好生贵气。”
简直是贵气逼人。
季绾站在医馆屋檐下,望着女子弯腰钻进马车,徐徐道:“娘,她们是宫里的人。”
何琇佩大为震惊,“何出此言?”
宫里的贵人配有太医,怎会来民间寻医问诊?
“那侍女抱着的白猫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
季绾学医,对药材的气味极为敏锐。龙涎香味道特殊,不难辨认。
宫里可用龙涎香的人,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太子。
民间早有传闻,皇帝爱猫,想来这女子多半是得宠的宫妃。
若真是宫妃,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季绾左手搭在右腕上,无意识地收紧。
打烊后,何琇佩还要留在医馆对账,季绾让季渊陪着母亲,自己背着药箱去往沈家,照常为乔氏针灸,却发觉乔氏无精打采的。
“婶子哪里不舒服吗?”
一旁的杨荷雯接了话,“今日老四来送冰,招呼不打就离开了,惹娘伤怀。”
对于沈栩,季绾不愿沾惹半分干系。
乔氏瞥了长媳一眼,“就你话多。”
杨荷雯不乐意了,哼一声靠在墙壁上。
二郎媳妇曹蓉倚在门边嗑着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老四还是有心弥补,回头科举考个状元,说不定连带着将咱们家也报答了。”
杨荷雯翻个白眼,“咱娘最疼他,往前有稀罕宝贝,哪回不是让他先挑?是该弥补咱家,但指着白眼狼报恩,做白日梦吧。”
乔氏扶额,脑仁嗡嗡的,“太闲了就去帮老三媳妇烧饭。”
话音刚落,三郎遗孀潘胭急匆匆跑进来,面色慌张。
附近一带的排水沟渠堵了,经人掀开,发现里面多出一具尸首。
兵马司来了人,正在用酒糟和醋处理尸首进行初检。
季绾扶着乔氏赶到时,被邻里堵在人墙外,恰好听见仵作的分析:“尸身未超过两日,致命伤在头部,头骨未碎而皮下血肿......一对虎牙完好。”
季绾心中一紧,听起来,此番作案手法与柳明私塾那起学童谋杀案极其相似。
愈发扑朔迷离。
兵马司的官员沉思,这很可能是一桩连环凶杀案,看来要越过兵部和刑部,直接上报给大理寺和通政司了。
不到半个时辰,两大官署均来了人,六品以上的官员就有五人,君晟也在其中。
与君晟并肩走来的男子,挺秀停匀,隽爽温润,仿若黄昏一抹月白。
此乃兵部侍郎之子贺清彦,现任大理寺少卿,年纪轻轻,已稳坐大理寺的第二把交椅。
季绾离得远,不知两人在商讨什么,估摸是熟识。
等官兵疏散附近百姓,季绾扶乔氏回到沈家,坐在院子里听着沈家人七嘴八舌的猜测。
日暮四合,残阳如血,整座巷子透着阴森诡异。
乔氏拖着季绾,一心想等君晟前来。
看出她的心思,季绾暗暗摇头,起身告辞。
乔氏无奈,“让大郎送你回去。”
被暮色的恐惧支配,杨荷雯抖抖手臂,主动催促丈夫麻利些,“绾儿都到门口了。”
虽说对附近再熟悉不过,可换作哪个姑娘会不惧怕?
季绾倒是心态寻常,正要加快步子离开,忽见巷子一头走来一道身影。
曛黄渐暗,那道身姿嵌在斜照的光影里,莫名让人心安。
杨荷雯拉了拉没眼力见的丈夫,合上房门,让一对男女独处在幽静的巷陌里。
背后传来“咯吱”的合门声,季绾听见乔氏的一声唠叨,恍恍惚惚不大真切。
她看向来人,竭力忽略掉自己乱糟糟的心绪,主动问道:“案子可有眉目?”
沈家隔壁院子的墙角种了一棵合欢树,粉白绒花经风吹落,淅淅索索飘旋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