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页)

范德才被拉回思绪,“娘子也是来齐老头的学堂捧场的吗?”

这让季绾感到诧异,“您与齐伯相识?”

“算是吧,齐老头做苏州通判时,咱家和前任大理寺卿盛聿曾一同南下巡察过苏州的大案、冤案,与这老头子有些交情。”

“盛聿先生......”

“是啊,那才是咱家的旧交。”

谈及旧事,人总会有所感慨,感慨岁月飞逝,一转眼沧海桑田,故人不在。老宦官叹一声,怀念那个月光般皎洁的男子。

再次听得盛聿的名字,季绾恍惚觉着,此人一定是位侠肝义胆之士,才会在这么多人的心里落下烙印。

既遇上,一老一少结伴去往书肆,巷子里的桂花稀稀落落洒着碎瓣,盖住他们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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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耐秋寒,庭砌两三棵,沈栩走出太师府时,肩头落了几瓣花碎。

今日应太子之邀,他将要前往喻小国舅名下的一处庄园,与一众东宫幕僚共赴曲水流觞。

右手有伤在,他不能骑马,正要踩上脚踏登车时,府门的斜前方驶来另一驾马车。

沈栩站在脚踏上,与挑开竹帘的君晟对望。

一个肃了面容,一个韬晦不明。

见到长公子前来,凌云咧了咧嘴,左右来回地瞧,生出不安,正要回府禀告大夫人,就被车上的君晟叫住。

语调倦倦恹恹的。

“站着。”

凌云不敢忤逆,规规矩矩站立不动。

君晟弯腰步下马车越过凌云,走向沈栩。

沈栩踩着脚踏未动,居高临下凝睇着越靠越近的男子,隐在宽袖中的指骨发出咯咯的脆响。

曾在这个男子面前不堪一击的骄傲和尊严隐隐作祟,他告诫过自己要隐忍而后发,即便狭路遇上,也要以寻常心处之。

君晟官居正三品,跻身九卿,又取代了厂卫指挥使在天子心中的地位,权势上或赶超大部分正二品甚至正一品的官员,如巍峨青山难以超越。而他无一官半职,只能隐忍而后发。

他给自己定下十年,十年避其锋芒,顺利的话,可从翰林院的修撰或编修一举跃进内阁,这才有机会与君晟对垒,甚至赶超。

而他真正能赶超君晟的契机,或许是太子继位,朝堂大换血。

可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此刻,他在君晟面前不过蝼蚁,虽有太师府加持,却无法让太师府的人全都站在他这边。

“君大人前来,有何见教?”

敛起浓烈蚀心的抵触,他淡漠开口。

君晟走到脚踏前抬眼,比起他的克制,松弛许多,“听闻沈公子受伤,鄙人特来探望,不知沈公子可好些了?”

是为这事儿而来,早该想到的。

沈栩看向自己包扎过的右手。

昨日是他冲动,不该去招惹季绾,可那会儿的疼痛击垮了理智,致使他想要靠近原本属于他的那道暖光。

“好些了,多谢君大人关心。”

君晟唇边浮起浅浅笑痕,“那就好,要及时换药才是,别回头染了痈疽,又要劳烦内子处理。”

一句内子,戳中沈栩竭力使自己麻木的心,他点点头,语气淡的快要没有顿挫,“还有事吗?”

“桂榜头名,何等光耀,鄙人还没道一句恭喜。”君晟摊开右手掌,送出一杆产自宣城的紫毫笔。

有诗云“宣城工人采为笔,千万毛中选一毫①”,足见其珍贵。

余光瞥见府中陆续有人倚门张望,沈栩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礼数,伸手去拿,“多谢。”

可手刚握住笔杆,就被君晟以蜷起的长指扣住手背。

整个右手被迫曲成拳,被君晟握住。

对方逐渐施加的力道,又迫使他曲成拳的手一再内缩,指尖触及到掌心包扎过的伤口。

一抵再抵。

结痂的伤口渗出温热的血,染红纯白的布带,顺着指缝和肌理,沾染在君晟的手上。

碍于有太师府的人在暗中窥视,沈栩无法失了气度甩开君晟的手,只能默默忍下这份钻心的疼痛。

他磨着后牙槽,似笑非笑,“君大人好肚量。”

听此,一旁的凌云心里嘀咕,两人怎么还握手言和了?

清傲如长公子,会主动讨好人?

凌云摸不清主子们的心思,直到发觉两人交握的手缝间流出鲜血。

啊这......

君晟淡笑着,褪去矜冷慵懒,尽展芝兰玉树之姿,和气的像是想要冰释前嫌,手劲却愈加的大。

待君晟离开后,沈栩用宽袖掩住鲜血淋漓的右手,打帘钻进马车,将紫毫撇在小几上。

凌云紧随其后,慌得团团转,“公子,咱还是回府包扎一下吧!”

沈栩煞白着脸,警告他不可多嘴。

若是回府包扎,势必会被母亲问起,他没有吃了亏、受了委屈就告状的习惯,也不能让人知晓,君晟此来结算的是他觊觎季绾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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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读书声从书肆后头的学堂传出,季绾站在半敞的门口,看着侃侃而谈的齐伯和摇头晃脑的孩子们,又看向认真聆听的潘胭,莞尔一笑。

斜对面的灶房飘来袅袅炊烟,馨芝与新来的杂役正在起火热锅,准备为师生们烧几道小菜。

蔡恬霜在前面看店,照看着书肆的生意,偶尔吃颗糖果,美滋滋眯起眼缝。

季绾很想守护住这份纯净的安宁。

不知不觉,她来到书肆前的花围前,盯着花草中一棵银杏树发呆。今日从与范德才的交谈中,她受益匪浅,想要守护住至亲至爱的人,是需要势力人脉和事先布局的,她还太弱小,眼界谋略不够,才没能保护住廖姐姐。

倏然,上方坠下一枚琥珀坠子,橘色流苏随风扬,坠子巴掌大,里面包裹着一枚银杏叶。

季绾惊愕回头,完全没有察觉到君晟的靠近。

“来了。”

“嗯。”

她的视线随着君晟手里的坠子来回,才发现那不是琥珀,具体什么材质她分辨不出,但知里面的银杏叶是她走出公堂时偶然落在肩头的那枚。

君晟将它做成晶莹剔透的坠子,是想给她留个念想吧。

摊开手,接过坠子,她按在胸口,对着红衰绿减的秋色喟叹,迫使自己从悲戚中抽离。

还有身后整座院子的人需要她守护,人该适时向前看了。

“触景生情,让先生见笑了。”

君晟没有打趣她,自己用了十五年无法释怀对弟弟的愧疚,季绾做的已经很好了。

“附近走走。”

两人并排走在雀鸟啼啭的巷陌中,遇到分叉路口,也不会刻意选择走哪条,随性而行。

季绾捧着坠子问道:“这是什么做的?很像琥珀。”

“黄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