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旋梯处传来蔡恬霜的呼唤,清清脆脆,“绾儿可起身了?”
“起身了,稍等。”
季绾回屋梳洗更衣,快速步下旋梯,见蔡恬霜带着一妇人站在院子里。
季绾认出这妇人是昨日来医馆看诊的女子,立即迎上去。
蔡恬霜裹着一件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男子衣衫,与季绾咬耳朵。
闻言,季绾眸光微凝,对妇人欠身一礼,“喻夫人有礼。”
喻雾冰还礼,“晨早叨扰,多有冒昧。”
既来之,则是客,又是经历凄楚的人,令人怜悯。
季绾让馨芝取来干净的衣裙,借给妇人。
得了季绾首肯,蔡恬霜特仗义地带着妇人走进自己的房中更衣。
季绾记得妇人身上的伤,吩咐馨芝去煎药。
天凉风冽,她独自裹着斗篷坐在小院的石椅上。
首辅长女逃离掌控,喻氏之人不会善罢甘休。清官难断家务事,留下喻雾冰,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等喻雾冰随蔡恬霜走出房门,季绾已在堂屋备好早膳。
“清汤寡水的,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喻雾冰将近四旬,合该敬称对方一声夫人。
“被弃如敝履,何谈挑剔,娘子折煞我了。”喻雾冰拿起勺子舀粥慢食,看得出有着大家闺秀的良好教养。
用过膳,季绾递上熬好的汤药,又替她涂抹起特制的药膏。
面对满是伤痕的薄背,季绾问道:“夫人今后有何打算?”
喻雾冰低头,“实不相瞒,我没有打算,不知该何去何从。”
若是换做心善的人,或许会承接她的话,说上一句“夫人可先下榻在寒舍”。
可久久,不见季绾接话。
喻雾冰了然,同情不等于救助。
季绾又换了一样清凉的药膏涂抹在她的伤痕上,杏眼幽深流露出试探的意味,“夫人昨日去我家的医馆,不是偶然吧。”
喻雾冰一僵,斜眸向后,待药膏风干,慢慢拢好衣衫,起身告辞。
季绾不疾不徐地合上一罐罐药膏,“夫人的谋划里,可有预判到我的抉择?”
坐在一旁傻眼的蔡恬霜哑然启唇,这次相遇是一场精心的谋划?喻夫人料定她会出手相助?
那出城的路线,总不能是与“车夫”商量好的吧。
是那男子不熟悉京城的道路,受这位夫人迷惑,才择了那么一条通往水边的路吗?
看来,一切都非偶然,否则,马车怎会在驶过她面前时剧烈晃动。
果然,差点入宫为后的人,不会是泛泛之辈。
“夫人有帮手,事先跟踪我?”
蔡恬霜脱口而出,有种被算计的气愤。不过,能跟踪她的人,定然是高手。
喻雾冰转过身,朝两人深深鞠躬,没有否认。
她还有一名心腹,在首辅府做事,是她的奶娘,功夫了得,这些年与她保持书信往来,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知德妃有野心,也知德妃与娘子交好,便想请娘子牵线,将我引见给德妃。”
季绾捏住药罐,“目的呢?”
“扳倒皇后。”喻雾冰躬身抬脸,故意流露出无尽的恨意,以显示决心。
她曾是闺秀楷模,备受家中疼爱,却因二妹妹的腌臜手段,失了清誉,受人谩骂,被父亲草草送嫁给昔日的门生,却因持着一丝清高,不愿向人低头,多年来被丈夫苛骂、虐打,无人问津。
被逼无奈,她服下绝子汤,不容自己有后顾之忧。
这笔账,她忍了二十余年,必定要讨回来。
若能扳倒皇后,新后最有力的竞争者是贤妃和德妃,比起眼高于顶的贤妃,她更倾向于精明的德妃。
季绾说出心中忧虑,“您该清楚,毁皇后之名,会牵连太子,而陛下不会允许太子有差池,致使皇子夺嫡,引发朝廷动荡。”
“放心,喻雾媚养出的子嗣,会明白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关键时候,会放弃自己的母后,保储君之位。况且,皇后之位何人来坐,与成年的储君关系不大。”
听此,季绾明白,眼前之人的价值,是要由德妃和君氏来决定的,自己没办法逐客或留客。
“夫人请稍坐。”季绾吩咐馨芝上茶,没有主动问起当年有关清誉的真相,心中已有答案。
传言非虚。
皇后喻雾媚为达目的,亲手毁掉了自己的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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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皇后寝宫传来咳嗽声,一名老尚宫递上汤药。
自馥宁公主出事,喻皇后郁结多日,清秀苍白的面庞浮现病容,靠汤药调理,“找到人了吗?”
老尚宫传来候在殿外的影卫。
男子四旬年纪,一身玄色劲装,长发半绾,散落几缕黑白掺
杂的发丝,威严中透着一丝潦草,“禀娘娘,还未找到。”
“卓智昊呢?”
卓智昊是喻雾冰的丈夫,喻皇后甚至懒得提起那人的名讳,打心底厌恶。
男子答道:“被带回首辅府了。”
“梁展,本宫不管你发动多少人脉,务必在日落前寻到家姐。”
被唤作梁展的男子颔首,“卑职领命。”
等梁展离开,喻皇后看向老尚宫,“派人去给贺少卿送份谢礼。”
“娘娘当真?”
是送谢礼,而不是兴师问罪?
汤汁苦涩,喻皇后皱眉一口饮尽,“卓智昊那个狗东西殴打家姐,作为胞妹,是要感谢贺少卿出手相助的。”
还是皇后娘娘考虑周全,老尚宫哈哈腰,“老奴明白了。”
这时,有小太监前来禀告,说姚宝林的身子骨愈发羸弱,适才还吐了血,惊动了圣驾,一众御医伴圣驾赶去那边了。
喻皇后以修剪漂亮的指甲刮刮眉尾,“陛下还是念旧情的。”
可悲的是,念的是旧日的情,而非新欢能取代。
是姚宝林在入宫侍寝的第一晚就该明白的道理。
愚者把后宫当成你侬我侬的场所,被贪婪驱策,看不懂帝王心,以致爱而不得,患上心病,有谁会共情呢?
至少后宫的女子不会。
喻皇后打开斗彩攒盒,捻起一颗蜜饯含入口中,又亲自燃了一味特制的熏香,混合了麝香和广藿香,还有零星一点肉桂味。
她闭目沉浸在熏香中,眉眼透着一丝欢愉。
寂寥深宫,伴她最长久的就是熏香。
华灯初上,君晟回到沈家,被季绾拉到后院耳语。
“我不敢擅作主张,还要先生定夺。”
君晟已从贺清彦那里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对君氏来说,扳倒皇后为时尚早,会与太子结怨。
何况,皇帝正值壮年,往后数十年,变数太多,贸然做出头鸟,不是好事。
喻雾冰是一张底牌,可缺少出牌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