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掌家(第2/2页)

朝华指尖扣在鞋面上,状似漫不经心道:“这会儿也该用午膳了,就让唐妈妈把他抱过来罢,咱们一起用饭?”

“成啊,添两个小孩儿爱吃菜,他吃的多不多?”

亲戚家托付,就该让家中大人管着,阿容还没出嫁呢,哪能照顾孩子。

真娘觉得都是因她生了这场病,才把本该管着的事交给阿容,既然病好得多了,就得把家事拿起来。

“唐妈妈,你快去把孩子抱过来。”

“诶!”唐妈妈哑声重重点头,转身就往屋外去。

真娘看着唐妈妈的背影“扑哧”笑一声:“妈妈着什么急呀,慢点儿走。”还问朝华说,“唐妈妈是不是想她的小孙孙了?要不要给她放几天假?”

唐妈妈的小孙子今年都十八了,已经跟着纪叔跑船走货,这会儿正在泮水收茶叶呢。

“成啊。”朝华一口答应,把那幅月白缎绣梅花的鞋面比在真娘的脚上,“这个好,给你做双睡鞋穿。”

真娘咯咯直乐:“这是我做了想给你穿的。”

保哥儿来的时候,打扮得喜气洋洋,唐妈妈教了他好几天,抱进屋子时说:“坐在姐姐身边的就是娘。”

保哥儿早就不记得亲娘了,他亲生父亲去世之后,母亲便改嫁了。他跟着叔叔婶婶过活,自学会说话起,就没喊过娘。

听见唐妈妈教他,他只知道点头。

等进了屋子,保哥儿张不开嘴。

朝华攥着鞋面,缓缓叹口气:“保哥儿过来,到这儿玩。”

真娘也冲他招手,保哥儿从落地罩边一步一步走过去,他看看真娘,又看看榻上的小虎子。

真娘伸手抱起了保哥儿,把保哥儿放到熟睡的小虎子身边,轻声告诉他:“你轻轻摸,它要是喜欢你,就会舔你的。”

小虎子只认真娘,连朝华它也不亲近,感觉有人靠近,掀开眼皮瞧上一眼。

保哥儿伸出两根手指头,小虎子抬起头,对着保哥又嗅又闻,耳朵高高支起来,并不放松警惕的样子。

保哥儿轻之又轻的摸了摸小虎子的脑袋,摸一下就缩回去,再摸一下又缩回去。

两三回之后,一人一猫就算熟了,小虎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保哥儿的小手。

真娘笑起来,对朝华道:“是个好孩子。”没拽猫尾巴,没捏猫耳朵,轻手轻脚的,就是好孩子。

朝华依旧坐在对面“绣”着鞋面,好半天都没抽过一针,目光关注着真娘和保哥儿,心口“呯呯”跳动。

保哥儿很快就跟真娘混熟了,真娘听他背诗,又听他叽叽咕咕说些孩子话,躺在榻上乐不可支。

厨房送来食盒,保哥儿戴上老虎围兜,坐在真娘身边。

桌上有道虾丸子他昨天吃过的,他捧起碗,先看看朝华,又看看真娘,大着胆子道:“娘,我要吃丸子。”

真娘一筷子挟了个丸子搁到他小碗中:“吃罢。”

屋中无人说话,落针可闻。

朝华捧着碗良久没出声,真娘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也想吃丸子了?”嘴上这么说着,筷子又挟一颗,稳稳搁在朝华碗中。

“你也吃罢。”

朝华一言不出,挟起虾丸,小小咬了一口。

保哥儿已经吃完一颗,捧着他的小碗:“娘,我还要吃。”

……

罗姨娘一早起来先去小佛堂里烧了把香,而后才去西院花厅里调派春宴要用的人手。她嘴里抹了菊花脑捣的汁,牙上染得绿莹莹的,连嘴唇都微微发绿。

她不张嘴说话,底下婆子回事儿,她用扇子掩住脸说给金芍听,再由金芍把话传下去。

才刚掏空了私房家底,几乎一夜都没阖眼,一早起来眼下青黑,粉都盖不住,嘴里火泡更疼了。

理了大半天的事,到这会儿终于歇下,就在花厅摆饭。

厨房上知道罗姨娘上火,一应发物都不敢送上来,只预备了燕窝粥配小菜。

罗姨娘吃着粥,就见那灰衣仆妇又来了,搁下勺子,用帕子掩住口问:“怎么样?夫人的病好些了没有?”

灰衣仆妇低着头:“夫人的病似是大好了,常管事让我来知会姨娘一声。”

只是听到这句,罗姨娘的脸色便比之前难看了几分。

谁知那个灰衣仆妇接着又说:“这几日,只怕老爷会让姨娘交出钥匙对牌。”

苏妈妈和金芍面面相觑,罗姨娘也顾不得牙是绿的,愕然失色道:“钥匙对牌?”

灰衣仆女依旧垂着头不抬:“是,姨娘还是有个准备罢。”

等那灰衣仆妇一走,苏妈妈和金芍就凑到罗姨娘身边,一个绞帕子,一个抚背。

苏妈妈说:“这不是古怪么,夫人明明才发作过,都病得那个样子了……怎么突然就好了?”

“难不成抱来的那个孩子,还真是个八字带旺的?”

有过继的喜事儿一冲,竟把夫人给冲好了?那往后东院岂不是越来越旺?

苏妈妈越想越觉得是,她老宅跟过来的人,不比金芍画眉几个是外面买进来的丫头,只能认准姨娘一个主子。

要早知道夫人病了十年还能好,就该往东院使使力气。

罗姨娘一时之间连气都喘不上来,搬出老宅,打理家事,花费十年才有如今局面。

殷氏一醒,顷刻化为乌有!

明明她都不行了,怎么突然又好了呢?

金芍小心开口:“姨娘?要不要再煎些莲心茶?”

“还煎什么莲心茶!”到了这个地步,罗姨娘反而不慌了,慌也没用,一根绳上串蚂蚱,要死也不是死她一个。

管家接账哪有这么容易?就算查过去的账本,也保他们查不出来。

些许的亏空,等蚕出丝也就补上了。

常管事要是抹不平这事,那他自己也没得好过!

罗姨娘想到恨处手掌紧紧扣着茶盏,金芍战战兢兢:“姨娘,要是听到夫人病好些,姨娘就砸了茶盅,传到老爷那里……”

“是。”罗姨娘缓缓松开扣着茶盏的手,“是。”她还有永秀,她不能糊涂。

“金芍,让厨房预备几匣子点心,你亲自送到楚家去。”楚家夫人们当然不会见她身边的婢女,但朱姨娘会。

“你告诉朱姨娘,春宴那天该说的话得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