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婚书(第2/3页)
偏偏楚老夫人方才还肯支应,到这事上竟退却了!
楚氏心慌难抑,她求救似的把目光投向母亲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在帮容家得罪公主和沉默不得罪公主之间,依旧选择了沉默。
容老太太忍气吞声,喉口涌上腥甜:“观主垂爱,只是我这个孙女已经……”已经有相看的人?这句必不能成,在相看而已又没落定,不算破婚。
万一惹急了这女煞神,把朝华抬进那位大人屋里,这事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回观主的话,民女家中已经为民女定下亲事了。”
这句出口,又是人人皆惊。几位老命妇闻言,目光在容楚两位老夫人身上打转,都以为是楚家要接下这事。
楚老夫人压下讶异的神情,心头直打鼓。
若是容家不要脸面,当着公主的面说跟小六在议亲,她该如何是好?容朝华要是真那么说了,也……也只能咬牙应下来。
楚家两个儿媳妇程氏与杨氏的目光也都落在朝华挺直的脊背上。
杨氏看了眼婆母,要是容朝华敢张口,她是拆穿?还是捏着鼻子吃黄连,把这门亲事给认了?
她心里不愿意,但也知道事关重大,要担就只能两家一起担。
进而又想,容朝华要真用这种法子进了楚家的门,这辈子尽可拿捏了。
余世娟又是身子一动,好在她和母亲的座位靠后并不惹人注意。许氏虽也为了朝华担心,但到底情分不深,不至失态。
只有余世娟知道,朝华与秀才沈聿已经定情,难道她要在这个当口说出来?
“是哪家儿郎?”观主这回依旧没看容老夫人,她目光颇有些玩味的扫了楚家人一眼,只等朝华回答。
朝华自知船上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她姿态端肃,声音清越:“是民女父亲的故交之子,姓沈名聿,如今正在万松书院求学,长辈们说定,秋以为期。”
秋以为期,便是八月省闱之后约定婚期。
最先松了口气的,反而是楚家。
容老太太脸色大定,她笑着点头:“确是如此,容家清明大祭时,沈家儿郎也在,在座诸位夫人都是见过的。”
她不说清明那天是开祠堂上名,只说大祭,那意思就是都已经请沈聿来观容家祭祀了,确实是未来的孙女婿。
楚老夫人刚才不帮,这会儿开口了:“确是见过,一表人才。”
观主的脸色骤然变冷,她拨弄着腕间紫番罗水晶念珠,嗤笑出声:“来人,去问问到底是不是。”
容老夫人本待下船之后立时认下这门亲,许给沈家儿郎好处也好,多备嫁资也好,官途打点也好!
总之,今日必要将朝华和沈聿的婚书落定!
万没想到,昭阳公主竟会当场派人去问!她明明今日是头一回见到朝华,为何如此紧抓不放?
朝华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察觉出不对,但又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画舫已经驶到了湖心,除了舫上派人坐小舟去问,根本没办法偷偷派人下船去报信。
朝华脸色微微发白,昭阳公主看了朝华一眼,雪白指尖依旧在拨弄着念珠,但她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竟笑起来:“起来罢,大家坐着等。”
“鼓乐呢?奏起来。”
……
端阳大节,万松书院中的本地学子都回家过节去了,留下的都是家在外地的学生。
膳堂今日裹了两种粽子,每个学生一人发两只。
徐年提溜着粽子道:“这哪够吃,咱们还不如普济堂的孤老,听说余知府给每个孤老发四只粽子,三十文钱呢!”
楚六没回家去,但他家里早早就送了精美的粽子食盒来。
还给楚六的学舍门口挂上了菖蒲艾草,给学舍窗户贴上红纸剪的吉祥葫芦,臊得楚六满面通红,气急败坏将下人们赶走。
吃的他留下了,掀开食盒,往徐年身前一推:“徐兄,吃罢。”
一只只裹得指长,除了蜜枣红豆的,荤的也有好几种。楚六脾胃弱些,粘米之物吃上两只足够了,还不是学里发的那种大粽,得是家里包的小粽。
徐年乐了:“这个放久了容易坏,我来替你吃,吃完替你改经义。”
两人分食着粽子,看见沈聿闭目背书,徐年剥着粽子叶,舌头刮着粽叶上粘着的米粒问:“他看到哪一篇了?”
沈聿要考明法科,要背的典籍极多,他连大节也只歇半日。
楚六也剥食一只,他用筷子叉着蜜枣粽,先把甜枣咬了,答徐年道:“这几日在背《断狱》,后两日看《名例》。”
沈聿不藏私,计划日程表就在墙上贴着呢,不论是谁进来瞧一眼就知道他学到哪儿了。
徐年“啧啧”两声,一口一只肉粽子。
宋直学突然出现在门边,叫沈聿的名字:“你随我来一下。”
端阳是大节,书院从上到下都放假,要不然膳堂也不会给学生们发冷粽子,怎么这会儿宋直学来了?
沈聿掸掸衣袍,走到门边,冲宋直学施一礼:“宋直学,找学生有何事?”
他刚走到门边,就见学舍边的松林内站着几个华服男子,为首的那个瞧着年纪已经不轻了,但白面无须,颇有些古怪。
宋直学道:“那位大人,要问你话。”宋直学脸上神色似是有话要说,但被那几人看着,他不好张口,只叮嘱沈聿,“问你什么,你可千万仔细答话。”
沈聿径直走过去,对为首那人颔首施礼:“这位大人,所来何事?”
那人脸上神色倨傲,上下打量沈聿几眼:“你就是沈聿?”
他一开口,沈聿大概确认了这人的身份,心中虽奇,依旧温言答话:“正是在下。”
“你与容家姑娘可有婚约?”
沈聿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已经转过数念,他稍缓一缓:“不知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那人脸上不耐烦起来,眉头一皱,骄横顿生:“是我家主人要问,是也不是?”
能让内监称呼主人,又特意来问婚事……
沈聿抬眉,一口应下:“是。”
“当真?”
“当真。”沈聿面色和煦,对这内监愈加客气有加,“容世叔点头,韩山长保媒。”
他不知道为何会有个内监来问话,也不知朝华如今何在,心中焦急。
但脸上作出刚想起来的样子,对那个太监道:“对了,大人若是不信,我那里有山长写就的婚书一张。”
是他请韩山长保婚之后,韩山长写的。
本想等到省闱之后奉去容家,没想到这会儿能派上用场。
那个太监取了婚书就要走,沈聿当然不肯答应:“这是婚书,岂能这样交给大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