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给你做几身好衣服(第3/3页)

小世子倒是和她颇为熟稔的,每次见到她都冲她拍手要抱抱,青葛偶尔会抱一下。

这一日青葛来了天鸿阁,却是得到消息,禹宁官署已经接到信报,缥妫使者三日后便会抵达禹宁边境,户部侍郎并鸿胪寺少卿也已经到了禹宁,准备迎接来自缥妫的使者。

宁王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带了暗卫和侍卫随行,再次前往边境视察。

青葛因接下来即将负责接待事宜,也就随着宁王外出视察。

一行人骑了马,出了禹宁城,约莫一个多时辰便抵达临尧城,这临尧城毗西渊边境,说是城,其实颇为狭小,下辖不过二十几个村落,只是因其地势关键,才成为边塞重镇。

十年前,宁王巡查过后,便开始下令边关守军修建土堡,多年过去,这里已经是土堡连城,犹如北部长城一般,构建起西渊通往大禹的险要关卡。

翻身下马后,青葛和众人一起陪同宁王登上土堡,极目望去,几朵孤云悠然飘浮于天际,苍穹之下可见大地尽头,竟是苍茫辽阔。

并不见多少人烟,只隐隐看到有商旅队伍正跋涉在尽头,犹如几个黑色的小点。

宁王看着远处,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葛等人也就安静地伺候在一旁。

过了片刻,宁王突然道:“青葛,你曾远赴缥妫,那里的人和我们有何不同?”

青葛有些意外。

宁王早就仔细研读过缥妫的风土人情,如今怎么突然问起自己这个?

……所以他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更深的问题,是他如今正在冥思的问题。

于是她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缥妫人和大晟人并无不同,那里的百姓也都是寻常百姓,只盼着能得太平日子,我和他们说起我们大晟的种种,他们很是羡慕向往。”

宁王眉宇微拧,问道:“这次缥妫派来的使臣中也包括乌缇公主,你和她还算熟?”

青葛:“是,属下在缥妫王都时,曾经承蒙公主招待,还算投缘。”

宁王:“好,等这位公主来了禹宁,你要带她四处转转,你们都是女儿家也好说话。到时候你带她看看我大晟天下的盛世繁华,如此才能扬我大晟国威,让他们这些边缘小国知敬畏,懂分寸,也长些见识。”

青葛:“好,属下明白。”

宁王对此自然满意,他继续往前走,去看那边的互市。

这边的土堡是一道矮垛子墙,并不高,但是足以阻碍车马通行,如此便能为敌方进军制造障碍。

在矮垛子墙前还修建了几处榷场,大晟会在特定时期开放,那些西渊人可以进入榷场做买卖,而一旦边境有异动,这榷场便立即关闭,可以说这种榷场的形势可攻可守,灵活机动。

宁王打量着这榷场,微皱着眉头。

青葛大致猜到他在思索什么要紧大事,必然是不好说给底下人听的,也就不再言语。

这时候,宁王却突然回首。

猝不及防间,青葛便对上了宁王的视线。

她怔了一下。

好在,宁王并没在意,他的视线淡淡地下移,扫过青葛。

青葛笔挺直立,一本正经。

宁王看着眼前的小暗卫,她一身墨色劲装,葛布的,平淡粗糙,朴实无华。

于是他终于开口道:“

把这身葛衣换掉吧。”

青葛呆呆地困惑着:“啊?”

宁王:“让府中管事给你定制新衣,要几身讲究的衣裙,就按照皇都如今最时兴的花样来。”

青葛意外地看着他。

宁王挑眉,凉凉地道:“不然呢?你穿这一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宁王府穷得没钱做衣裙了。”

青葛缓慢地道:“是,殿下。”

宁王:“你难道不知道打扮打扮,我也没苛待你们非要这么穿吧。”

青葛木然道:“没。”

宁王听着她那死人一般的声调,突然想起她之前的作为。

她可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朴实本分,她在外玩弄野男人,在内勾搭叶闵。

她怎么做到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宁王微耸了耸眉尖,不再说什么,径自往前走。

他这次来,要查看互市布局,检查土堡防御,视察过后,又找了几个巡逻卫兵问起日常起居,譬如粮草供给等,还问起日常训练的强度等等。

他自己也曾经亲身在行伍之中体验,显然对这些很是熟悉,问了一番后,又抽查了这里的记录,吩咐青葛和另一个暗卫记录每日的进出关卡数据。

青葛和另一位暗卫记录誊抄着时,他自己去另一处查看。

差不多记好了,宁王却不回来,土堡将士和官员便有些忐忑,问起来。

青葛见此,便出去寻宁王,谁知四处看,却不见宁王踪迹。

问了旁边侍卫,这才知道宁王沿着土堡旁的小路往前走了,她观察了脚步痕迹,很快寻到,却只看到宁王侧影。

她正要上前,就见宁王正半蹲在一株浆果树前,抬手摘了一颗,放入口中。

浆果都已经熟透了,发黑发紫了,想来是极甜的。

这让青葛多少意外,他往日是不屑吃这些的,他不爱吃甜,也不会随便吃野外的什么。

这时,突然听到他开口道:“你觉得露甲草的果子好吃吗?你是真喜欢,还是帮他们骗我的?”

沙哑的声音突如其来传入耳中,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耳边有什么嗡嗡嗡的声音,天地突然蒙上一层阴影,她完全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过了片刻,她才僵硬而缓慢地意识到,宁王不是在问她,而是自言自语。

他太过沉浸于自己心事,根本不曾留意到自己。

她待要细听,但他却不说了,就那么蹲坐在那片灌木丛前,一直低头看着那浆果出神。

青葛静默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撤离。

她并不太想看到这一幕,想必宁王也不想让自己的属下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她便施展轻功,以几乎无声的步伐离开。

就在即将走远时,她到底回首看了一眼。

宁王单膝弯曲,半蹲下来,做工精致的袍沿散落在草丛间,脸闷闷地埋在手心中,发间玉带也随之自肩头垂落,搭在一旁灌木丛中。

这样的他,像是一个被抛弃了找不到家的孩子。

她这么远远望着,隔着摇曳的萱草,视线有些模糊。

良久,她收回目光,沉默地回去,和几位暗卫侍卫一起恭敬地立着,等他回来。

只当刚才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