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3/3页)
他眼底的暗色散去,又变回之前懒洋洋的模样:“是有点脏了,夫人是要帮我将之洗干净?”
“嗯,等晚些吧。”裴莺手指挑过荷包背面看了看。
霍霆山一顿,忽然伸手以二指别住裴莺的下巴尖,左右转了转她的脑袋,将她两侧的脸颊都打量了遍。
“霍霆山,你作甚!”这话有点火气了。
男人施施然收回手,“没作甚,就是觉得这兔儿总算是养熟了少许,真够不容易的。”
裴莺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夫人好生歇息,我晚点再过来。”霍霆山笑着起身。
*
自早上时从陈渊口中得知云绣楼背后有宁家的影子,霍知章便开始坐立难安。
陈渊会将此事告知他,定是父亲授意的。
若是裴姨没有被找回来……
光是想一想这个假设,霍知章就觉头痛无比。
煎熬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到了午时,听闻裴莺找到了,霍知章松了一口气,只觉终于从劲风呼啸的悬崖边走下,但不久后又听主院传了冯玉竹。
他一颗心再度高高提起,烈火煎熬不过如是。
接下来一个白日霍知章都如坐针毡。
他莫名有种预感,若是裴姨情况稍稳定下来了,父亲肯定会传唤他。
日落西山了,宅院中相继燃起灯火。
霍知章用过晚膳后,正想练字静静心,这时忽然听到院外女婢的见礼声。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闸刀往下滑落的咯滋声,但莫名的,霍知章反而轻松了些。
“父亲。”霍知章忙迎出门。
霍霆山嗯了声,目光扫过小儿子,看到他眼中易见的焦虑,心道这小子比起他兄长而言,资质到底差了些。
霍霆山进屋后入座,他是坐下了,霍知章却不敢,少年郎就站在前面。
“知道我为何来找你吗?”霍霆山淡淡道。
语气听不出情绪,却令霍知章脊背处的肌肉下意识绷紧,他咽了口吐沫:“知道。”
“既然知晓,那就自个说说。”霍霆山面无表情。
霍知章压下胸腔里复杂的情绪:“是为宁家之事,云绣楼背后有宁家的身影,虽然陈渊说那出资人只是宁家的旁支,但到底是宁家人。宁家这些年借着和霍家结的秦晋之好谋了不少便利,已有些忘乎所以。”
这番话说出来,霍知章是难受的,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是事实。
母亲病逝后,父亲十多年未继弦。不管他本身如何想,但在旁人看来,他父亲就是情深义重,对宁家娘子一往情深,连带着宁家的地位也随着他父亲手中权柄的膨胀而水涨船高。
之前不谈只是不计较,只是有其他要事要忙,一个宁家不值一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它去了。
“是忘乎所以了。”霍霆山笑了声:“所以你认为,这等忘乎所以的母族,该如何处理?”
霍知章眼瞳里翻涌着凄苦。
父亲用的是“母族”,看来是打算将这事交于他亲手处理。
霍知章深吸了一口气,“将此事告知宁家宗主,查那一支旁系,所有与之牵连的人先除族籍,后除尽。”
裴姨将和他父亲成婚,从婚事敲定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仅仅是自己,还是霍家的主母,更是幽、冀、并三州的州牧夫人,代表他父亲的脸面。
宁家掺和在劫持事件中,往重了说,是将他父亲的脸面往地上踩。
公然诛几个旁支并不过分。
霍霆山眸子微挑,看来这小子还不算糊涂,“既然你知晓,那此事交给你去办。”
霍知章低头应了。
霍霆山曲起指尖重重地敲了敲案几。
霍知章心头一震,抬起头来。
“我听陈威说,当初是你姨母提议要前往那云绣楼。”霍霆山不意外看到小儿子剧变的脸色:“霍知章,我最后问你一遍,那日你和我说的那番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你姨母让你说的?”
霍知章眼瞳猛地收紧。
姨母提议要去的云绣楼?
可宁家的小旁支在并州,姨母后来嫁的是幽州,出嫁后别说和娘家旁支联系,就是回娘家的次数都不多,不大可能会有牵连才是……
但对上那双冷寂的眼,霍知章忽然反应过来。
父亲的重点不在前面,他或许也知晓其中不一定有联系。因此重点在后面,是他是否出于自己的私心骗了他。
“父亲,我……对不住。”霍知章懊悔道。
霍霆山轻呵了声:“她都死了三任丈夫,你小子是否嫌我在你跟前碍手碍脚,想早些送我下去见阎王?”
“怎么会呢?以前那高僧说您是千年富贵命,龙气绕身,如何镇不住她?”霍知章立马道。
霍霆山嗤笑,“那是那个老头想从我手中讨铜板,才说好听的话恭维我。”
霍知章皱着眉,不肯信这个原因。
霍霆山敛了笑:“听好了,有些话我只对你说一回。你母亲是个天真没心眼的,她斗不过那些专门习后宅之术的女郎,若把她放后院的女人堆里,一年才殒了也算她活得久,所以往后不必往我面前推女人。”
*
霍霆山回来时,毫不意外房中静悄悄的。
他的房间东西并不多,几个柜子,两张小几,外加一张榻罢了。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物件也还是那些物件,但踏进来后,霍霆山敏锐地闻到了一股浅浅的甜香。
那一瞬间,很奇异地好似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着裴莺在歇息,房中并无点灯,霍霆山入内后也没有去动灯盏,他径直往内里走。
脱衣,除靴,上榻。
霍霆山躺在榻上,看着笼着暗色的帐顶,听着耳旁一道浅浅的呼吸声,觉得很是新奇。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回这般清闲的和女人一同躺在一张榻上。
感觉却意外的好。
霍霆山伸手探了探身旁人的额上温度。
不错,没有再起热了。
冯玉竹之前说她要注意手脚保暖,手脚保暖……
男人本来已伸过去的手臂一捞,将身旁人捞到自己怀里。
退热药中有安神的药材,裴莺本来睡着了,还睡得很香,被他这一系列动作硬是折腾醒。
她方醒来,还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上贴着一堵热烘烘的肉墙,鼻间闻到点香皂的香气,还有一种很特别的、仿佛是风沙和草木糅合的气息。
裴莺莫名知道是霍霆山。
但莫名其妙被打扰了好眠,裴莺不满地蹬了蹬脚,欲要将挨过来的腿踢开,“你走开。”
“夫人,你讲些道理,这是我的榻,哪有反客为主的道理?”男人顿了顿,轻啧了声:“行吧,你也不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