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第2/4页)

这番话说完,他看向裴莺,认真道:“主母,某私以为如今事情未明,不可轻易下决策。”

这是反对吉远帆请愿领兵。

“一派胡言!”

吉远帆大怒道:“撞沉大将军船只的战舟是豫州的,后面朝水中放箭的也是豫州的士兵,如此,你竟还说不一定是雷豫州所为、是有人从中作梗?柯权水,你拼命阻止对豫州军发起攻势,究竟安的什么心?该不会是这五姓家奴当得不过瘾,想弄个六姓家奴当当吧?”

军中谁人不知,柯左换过许多个主子,他们大将军是他的第五位主公了。

大将军曾下了令,柯权水既然投了幽州军,往后就是自家人,军中不得拿他多番易主之事做文章,“五姓家奴”一词也不得提起。

以前众人都自觉遵守,但吉远帆认为今时不同往日。

这人竟反对向豫州出兵,不是心怀不轨是什么?定然是他又起了易主的心思,后面想以此事到旁人那里当个敲门砖。

被如此攻击,柯左也不怒:“众位,某认为如今局势不明,此事看起来是豫州一手策划,但若有万一呢?万一此事并非豫州所为,我们贸然向豫州进军,只会撕裂我们与豫州的结盟。所谓破镜难圆,一旦结盟瓦解,后面再难如先前那般亲密无间。”

“荒唐至极!”吉远帆干脆不与柯左争论,他看向上首的裴莺:“主母,属下请求……”

裴莺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吉提调,我认为柯先生说的不无道理,攻打豫州一事暂且缓缓。”

营中武将们通通睁大了眼睛。

“主母?”

“主母,您不可听小人言啊!”

“主母,大将军为豫州所杀,您不为他报仇是为何?他生前为您如此,他死后您怎能……”

似乎觉得后面的话难以说出口,那人歇了声。

裴莺冷声道:“我没有说不为霍霆山报仇,只是此事是否为豫州所为,现在还有待商榷,若是确认了真是豫州军,我们必与他们有一战。打必须打,但不必如此急。倘若不慎弄错了对手,岂非叫真正的小人在暗处拍手叫好?”

裴莺只觉自己的灵魂好似撕开了两半,一半冷静地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争吵,最后还能不带颤音的驳回某些人的建议;另一半似乎还在帐外,在听到霍霆山出事的地方。

眼睛不舒服,心口很难受,拿着镇纸的手也很疼。但这些不适却不能说,也无人能倾诉。

“陈先生,您快点劝劝主母。”吉远帆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陈世昌。

在众武将的注视下,陈世昌对着裴莺拱手作揖:“吉提调,某认为主母决策甚好。”

武将们哗然。

吉远帆一张脸都涨红了。

角落处有个武将偷偷给吉远帆递眼色,后者看到了,心里也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那人想架空主母。

但明白归明白,吉远帆从未想过做那种事。他为提调官,掌管军中后勤总事务,军中的粮草和旁的设备都是归他管理。

因此除了大将军,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倘若没有裴氏商行支援的银钱,他们幽州军会过得何等拮据。

从银钱到后面的百炼钢,吉远帆是心服口服。

哪怕裴莺是个女郎,哪怕她不同意他请愿领兵,他也只是生闷气,再恼怒柯权水这厮蛊惑了主母。

并不知晓吉远帆心中所想,裴莺继续道:“等下我会给明霁去信,将这一切告诉他,让他从洛阳过来。在此之前,全军先行拔营前往,去和船队汇合。”

吉远帆:“唯。”

等武将们离开后,裴莺脊背上的那根支撑着她的无形钢筋仿佛逐渐被抽离,她慢慢软下来,最后靠在旁侧的凭几上。

“将小娘子和石小郎君请过来。”裴莺对外面的卫兵说。

孟灵儿一直在帐外候着,里面散会后她第一时间进来,见上首的母亲面色发白,小姑娘忙几步过去,“娘亲,您是否身体不适,要不我去将冯医官请来?”

“不必,我无事。”裴莺将人拉住。

碰到母亲冰凉的指尖,孟灵儿惊了下:“娘亲,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囡囡,你父亲的消息瞒不住,传回洛阳不过迟早之事,我会去信让你长兄过来。”裴莺说。

行军打仗她是真的不会,术业有专攻,这种事必须交给专业的人做。霍霆山将长子当继承者培养多年,霍明霁一定懂领兵控场。

孟灵儿颔首,直觉母亲的话还未说完:“娘亲,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裴莺握住女儿的手,低声说:“洛阳离了你长兄后,主事权会有一部分旁落到石太守手上。囡囡,我意欲让石小郎君写一封家书给石太守,这份家书你需看着他写。”

她知晓石小郎君对女儿有意思,年少慕艾,她承认她自私的利用了这份感情。

孟灵儿转瞬便想明白了,“娘亲,女儿知晓该怎么做了。”

女儿一口应下,裴莺反而不放心,多说了句:“囡囡,除了看着他写这封家书,旁的事都不需要你做。”

小姑娘笑道:“娘亲,我明白的。”

*

日升日落,日落日升,又一日过去了。

这一日过得相当紧迫,在会议结束后,军中快马出发,直奔洛阳城。与此同时,大军迅速拔营,日夜行军奔向前线。

当初霍霆山是乘船去的望长坝,顺风行船用了一日,如今大军昼夜不停地急行军,用了两日方抵达。

在日上中天时,大军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娘亲,您好像起高热了,得让冯医官过来一趟。”孟灵儿收回探向母亲额头的手。

行军两日,她们基本都在马车中,平日长途偶尔还能小憩,但孟灵儿有几次半夜睁眼都看到母亲愣愣地看着车窗外,似乎整宿都未阖眼。

裴莺似乎片刻后才听清,她摇头说:“在你长兄来到之前,不能让他们知晓我病了。”

霍霆山已不在,若是让旁人知晓她病倒,军中定要再次生乱。

“可这如何行?病向浅中医,身体不适就该用药。”孟灵儿着急道,她如今已经失去父亲了,不能再接着失去母亲。

又是数番劝诫,却依旧难以动摇母亲的决心,最后小姑娘咬牙道:“娘亲,对外就声称我病了,要医官看诊开药,实则药给您喝。”

裴莺想了想,同意了。

*

金乌西坠,苍穹一层层的黑了下来,夕阳将尽,夜幕即将来临,而今夜是“霍霆山战死”的第三个黑夜。

据传已战死的男人此时带着陆续寻回来的三十个幽州兵,从林间绕路前行,同样是日夜行军,一直摸到了兖、徐二州联军的大本营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