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三日后,朱翊钧去……(第2/2页)

“依我看,这位姑娘便是当年孔子周游天下,打着灯笼也寻不见的人才。”

“眼下,却要被你们这些男子说成是‘妇人见短,不堪学道’岂不冤枉?”

“不过冤与不冤,与姑娘何与,不过是你们这些旁观者出丑罢了。”

“!!!”

朱翊钧见过最最狂放不羁的人是他的老师徐渭,眼前这位,比徐渭还狂。只要与他意见相左,不管友军还是敌军,无差别攻击,关键战斗力还很强。

他和张若兰对望一眼,二人默契转身,拉着张简修默默退出人群。

三人走到院子的另一边,张若兰长长的舒一口气,又忍不住回头望去,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

朱翊钧笑道:“妹妹若是想听,不如再过去听一会儿。”

“不……”张若兰低头,“我也没有很想听。”

且不说对于孔孟、程朱的批判,但最后那番关于妇女的言论,张若兰听在心里,有些理解那些农夫、石匠明明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懂,却总是能因为一两句话而热血沸腾。

这些思想家很擅长捕捉人们的需求,知道大家想听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将人的情绪煽动起来。

张若兰觉得,身为帝王,朱翊钧应该不喜欢,甚至抵触这些异端邪说。

但现在的朱翊钧不像小时候,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看便知。

此时,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张若兰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也不敢对这些言论表现出个人倾向。

张简修寻了一处没人的石桌,拉着他俩坐下来:“虽然我不喜欢读书,但四书总是读过的,刚才那人所说实在是……”他思索片刻,才找到合适的词,“惊世骇俗。”

“卓吾先生十二岁作《老农老圃论》,将孔子的‘小人’之说大大挖苦一番,轰动乡里。”

朱翊钧和张若兰闻声转过头去,在他们身后,一名男子背对他们而坐,看此人衣着身量,朱翊钧就想起来,刚才他也在人群之中。

“卓吾先生?”朱翊钧又和张若兰对望一眼,两个人都不清楚此人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为二人解惑:“卓吾先生乃南京刑部郎中李贽。”

刑部郎中正五品官,朱翊钧听过他的名字,但也仅仅只是听过名字而已,其他的并不了解。

南京虽然都是些没多少实权的职务,但堂堂刑部郎中,没有这么闲吧,大老远跑来湖广听讲学?

又听那人道:“不过他即将上任姚安知府。”

张简修问:“姚安在哪儿?”

“云南。”

从南京外调,明升暗降。

张简修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那个《老农老圃论》是什么?”

旁边,张若兰轻拍弟弟的头:“子路篇你没学过?”

《论语-子路篇》中,樊迟向孔子请教如何种庄稼,孔子答:“我不如老农民。”

后来,又请教如何种蔬菜,孔子又答:“我不如老菜农。”

樊迟走后,孔子说:“樊迟真是个小人!上位者好礼仪,百姓不敢不敬;上位者好道义,百姓不敢不服从;上位者好诚信,百姓不敢不诚实。如果能做到这些,四方百姓拖家带口前来归服,哪里需要自己种庄稼?

虽然朱翊钧和张若兰并没有度过《老农老圃论》,但从“挖苦小人之说”便能猜出个大概。

“学过!”张简修捂着脑袋,“我是问那个卓吾先生写了什么?”

那人笑道:“卓吾先生说,孔子既然如此瞧不上老农老圃,说他们是小人,那就不要吃小人种的庄稼和蔬菜。”

张简修听得哈哈大笑,朱翊钧却不置可否。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酷爱以刁钻的角度理解经典,然后看老师脸上惊惧交加的神情。

尤其是赵贞吉,深受其害。

看来,他也早已具备了成为一名思想家的潜质。

这时旁边过来个书生,与旁边那人打招呼,又寒暄两句。

朱翊钧转过身来喝茶,忽又听那人道:“义仍兄满腹经纶,早有才名,明年春闱,必定高中。”

那人却苦笑一声:“听闻权相有三位公子今年都要应考,在下无权无势,哪里争得过人家?”

另一人又道:“就算是权相的儿子,科举凭的也是真才实学。”

“那倒未必。”那人又笑笑,欲言又止,“我听闻……算了,不说也罢。”

权相之子,参加科举,就差点名道姓说是张居正的儿子没有真才实学,只能凭着当首辅的爹。

而且,进士要录取三四百人,他却只说与权相家三位公子竞争。这是默认自己有鼎甲之能,又暗示权相要让儿子进一甲前三。

听闻此言,张若兰气不过别人这么诋毁她的父兄,站起来要与那人理论,朱翊钧不想暴露身份,又一把将她按了回去。

等另一人走后,他起身来到旁边,对那人说道:“还未请教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站起身,朝他作揖:“在下临川汤显祖。”

“汤兄,”朱翊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闻权相最小的公子刚开蒙,将来也要应考,只怕你还要再委屈十来年。”

“……”

作者有话要说

公元1607年,欧洲移民登陆美洲,屠杀印第安人,而后有了自由的美利坚。

早在几十年前,明代思想家就开始主张个性解放、思想自由,尊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