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洗洁精(第2/2页)
他用戴着传感手套的手抚摸了一下大孔雀美丽的翎羽:“我只是很好奇,为了治疗这一个症状,它值得你付出婚姻的代价吗?”
话说出口后,祝鸣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问了一个蠢问题。
六区人以美为人生信条,席羡青所在的席家又是整个六区的最核心,聚光灯下的宠儿,对细节之处吹毛求疵,似乎并非什么极其难以理解的事情。
祝鸣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犹豫着补充道:“其实也能理解,你们区对精神体美观的重视程度会比其他区高很多……”
“与美观无关。”
席羡青的语气平缓地打断了他:“之所以想要开屏,只是因为它是我角逐六区代表人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精神体和你们家代表人的竞选有关?”
祝鸣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睁大眼睛:“难道说,你们区要求你一定会开屏才能当代表人?这也太扯了……”
席羡青额角一跳,似乎很想辩解,却发现无法反驳。
他微微咬牙道:“真实情况比这个要复杂一些,但总而言之,确实是这样。”
百年前的希明星原本只有六区,与邻星的战争结束后,生活质量飞速上升,宗教与美学也逐渐进入黄金发展时代。
在席家祖先早期的竭力倡导下,第六区得以在西部独立出来,专注于美学研究,而原本的旧第六区则演变为现在的第七区。
这也是为什么六区是唯一以世袭制度更换代表人的区。
风流大概是艺术家骨子里带的某种天性,席建峰老爷子年轻时游历各区汲取灵感,可以说是万花丛中过,身上沾了八百片叶子回来。
子孙后代实在是太多——有已经成家带三娃的,还有没出哺乳期的,继承权到底给谁成了个问题。
席老爷子只能一个一个地挑:先筛选了天赋平平难成大事的、又否定了作风不良花天酒地的。
最后就剩下了两个人,席羡青和他的堂妹席森。
席羡青说:“席家在很久之前,制定了一个看似公平的考核系统。”
土生土长七区人的祝鸣,对考核的理解极其浅显:“你们难道也要考试做题?”
“当然不是。”席羡青瞥了祝鸣一眼,“想要测试一个设计师的能力,只能去看他们的作品。”
“方才和你提到的席森,她是一名高定服装设计师,需要为一、三、五区的区域代表人设计一套礼服。”
席羡青说:“对我而言,就是前往二、四、七区,为他们的代表人分别定制一件珠宝作品。”
祝鸣感觉自己好像在听电视剧里豪门财阀夺权掐架的狗血桥段,还是融合了副本闯关剧情的那种。
他顿时也来了兴趣,托着下巴问道:“那你们的评判标准呢,怎么定?”
“为了公平起见,各区代表人并不会直接和我们沟通,而是会将评价传达给我爷爷。”
席羡青说:“所以分数的孰高孰低,还是基于老爷子的主观判断。”
祝鸣若有所思:“我还是没懂,这和你需要开屏的关联性在哪里?”
席羡青诡异地静默片刻,大孔雀也停止了啄取羽毛的动作。
祝鸣眨眨眼,脚边方才睡意蒙眬的白狐因为八卦来了精神,乌黑的圆眸滴溜溜地盯着席羡青的脸看。
席羡青缓慢道:“问题就出在,在考核结束,将作品赠送给区域代表人后,我……需要和各区代表人合一次影。”
“啊?”
“这张合影最后会被保留在家族相册之中,是考核流程需要,也算是席家多年以来的传统。”
席羡青停顿半晌:“合影的要求是,每一个候选人在照片中要露出精神体,而且必须要……展开羽翼。”
祝鸣:“……?”
席羡青没有直视祝鸣的脸,面无表情道:“因为席家的精神体,都是鸟类。”
坐在对面的人许久没说话,席羡青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他发现祝鸣抿着嘴,神情严肃地盯着自己。
席羡青冷冷道:“想笑就笑出来。”
祝鸣肩膀一抖,将手握成拳抵在嘴上,偏过脸,忍俊不禁:“噗——”
“对不起,我实在是……咳咳。”
他憋得实在难受,掩盖似地清了下嗓子:“那假如说,你就不开着屏地拍那张照片,又会有怎样的后果呢?”
席羡青凉凉地瞟了他一眼。
“六区人,尤其是席家人对精神体的重视程度是你无法想象的。哪怕一点点的缺陷,都会被发散,会被视为不够健康,会被议论成不完美。”
实验舱内的灯光是冷白调的,席羡青坐在偏角落,侧脸隐没在暗处,“同样的,也可能会让我错过最后当上代表人的机会。”
祝鸣望着他的脸,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事实上,我应该说服你去争取代表人的位置,这样你就会更加心甘情愿地和我结婚。”
祝鸣轻声说:“但我还是想问,你很年轻,在你的领域内已经很有名了,用自己的人生和婚姻作为代价,来博取一个锦上添花的头衔,真的值得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祝鸣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黑漆漆的眸子注视着席羡青,神情是少见的专注。
其实席羡青大可以很敷衍地回答一句:“值得。”
但莫名地,他认为这个问题对祝鸣很重要。
于是席羡青静默片刻,开口道:“资源、地位以及声望只是明面上可得的利益,但归其根本,我争取这个位置的原因,与你找我协议结婚的目的是一样的。”
祝鸣一怔:“和我一样?”
席羡青点了点头:“外人眼中,六区代表人似乎并不会有太大争议,毕竟它不论如何都会落在姓席的人手里。”
“但一个大家是由无数小家构成的,往往血脉相连之人间的勾心斗角,手段才是最恶毒的。”
席羡青从暗处站起了身,实验舱内的白织灯光覆在他的侧脸,他的语气平淡而漠然:“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只要最终坐不到最高处的位置,就一辈子都需要心惊胆战。”
“就像你对你的小姨一样,我也有我想保护的人。”他说,“她就是你原本的相亲对象,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