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3页)

回忆侵袭了大脑,涨潮般点点滴滴渗进意识思维的空间。

周清南手臂搂住怀里的姑娘,低头贴近她,与此同时,缓慢闭上了双眼。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在缩短,不过刹那,他已经和她只隔咫尺。

然而,就在吻上那张鲜艳唇瓣的前一秒,周清南动作顿住了。

他对时间的把控尤为清晰,知道允许自己放纵沉迷的十秒钟,在这一刻已经耗完。

眉心用力拧起一个结。

心火难消,瘾念难平,但放任自己继续,事情势必会朝着不可想象的方向发展,脱了缰离了弦,就再也无法转圜。

她只是个小姑娘,自幼家境幸福、名校毕业,将来还有大好的前景,误打误撞和他污秽黑暗的命运缠错交际,不过只因一场意外。

她像张白纸,懵懂不谙世事,但他不同。

他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与光明的道路上,踽踽独行,内心早已只剩一片荒寒。

如果有将来。即使有将来。

短短零点几秒的光景,周清南眉心紧蹙,唰一下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必须为今夜按下终止键。

怀里的年轻姑娘依旧沉沉睡着,睡颜恬静而柔美,外界纷扰仿佛都与她不相干,她的世界那样纯洁,那样干净,哪怕只是沾染上一点泥土,都是对她的亵渎。

周清南注视着怀中正好眠的女孩,目光极深。

片刻,他指尖牵起她一缕乌黑的发,冰凉凉的发丝在他手指上缠绕一圈又一圈,像两人解不开又斩不断的命数。

然后低头,在那圈黑发上落下了一个吻。

周清南将程菲重新放回了床上。

醉猫醉归醉,力气倒没有完全丧失。

他试着将环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往下扒,竟发现她那双纤细的胳膊还有点劲儿,给他搂得紧紧的。

周清南有点儿好笑,扬扬眉,下了力气去掰那两只细生生的胳膊,好几秒才扒拉下来,再轻柔放进被子里,盖好。

接着,又替程菲整理好长发,调整好枕头的高矮。

做完这一切,周清南站直身体,立于床畔低了眸,目光沉沉地看着床上的姑娘。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很轻地勾了勾嘴角,低声漫不经心地嗤:“喝醉了倒是神勇无敌,等第二天酒醒,不知道又要窘成什么样。”

话音落地,只见床上的醉猫皱了皱眉毛,翻个身面朝外,嘴里含混地咕哝了两声,看着像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程菲翻身的动作踢开了被子,一条纤细的小腿露出来,莹白如雪,细而不柴,腿弯处隐约可见一枚可爱的腿窝,纯欲又勾人。

周清南一眼看见,身体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又蹿升好几度,没辙,只能弯下腰,捏住那只雪白的脚脖子给她放回被窝。

然而刚放好,姑娘不知是嫌热得慌还是不舒服,小腿肚子又调皮地钻出来。

周清南眉毛挑高几分,舌尖在嘴里顶了下槽牙,又给她塞回去。

又飞起一脚把被子踢旁边,半点不老实。

“……”

周清南眯了眯眼睛,懒得跟她磨叽了,这回直接俯身将人往怀里一勾,手臂下劲儿调整她睡姿,直接将她从侧睡给翻过来平躺。

手边刚好有个棕色抱枕,他又顺手抄过来,直接给她压在了腿上。

放完抱枕又要起身,谁知下一瞬,本来还睡得很沉的小姑娘竟突然哭起来,先是抽抽搭搭地呜咽几声,然后就开始哇哇大哭,小巧白皙的脸蛋直接皱巴成一只包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清南:“……”

周清南这头刚给程菲把腿压好,准备去外面给她弄点热水擦脸,让她可怜兮兮的哭声弄得一愣,整个人瞬间有点儿蒙。

怎么回事?

这怎么说哭就哭了?

他刚才干什么了,难道是抱她的时候手上力道重了点,不小心给她弄疼了?

一时间,周清南心里有点儿慌又有点儿乱,竟然破天荒生出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居然连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都很茫然。

梅凤年生性阴狠凉薄,疑心极重,为了成功博得梅凤年的信任,他倾注全部心血,这些年不知帮梅家铲除过多少劲敌,扫清过多少障碍,闯过多少次鬼门关。

即使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周清南全身上下又是刀伤又是枪伤,命悬一线,他的心都始终静如死水,没有掀起过一丝波澜。

可是现在,仅仅只是看到这姑娘在睡梦中莫名其妙的一次哭泣,他却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无措”。

这种感受着实陌生,周清南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置,愣怔几秒,然后才拧紧眉,试着伸手拍了拍姑娘的肩膀,轻声唤她:“程菲?”

对方仍哭个不停,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眨眼功夫就把她脑袋下的枕头给浸湿了一小片。

“……”周清南猜测她是做了什么噩梦,沉默地垂眸瞧着她,迟疑片刻,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上移几寸,动作轻柔而缓慢,覆上了她挂满泪水的颊。

替她将泪水拭去。

男人的指腹结着茧,糙糙的,一点也不柔软光滑,醉酒的人哭得正投入,迷糊间察觉到脸蛋上的粗糙痒感,不自在极了,躲了躲,眉头皱得更紧,接着便恍恍惚惚地睁开了双眼。

对上那双泪盈盈的眸,周清南面色微凝,覆在她脸上的大掌微不可察地僵了僵,旋即便移开五指,将手收回来。

“说哭就哭,你水做的?”

他随手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低眸,擦拭起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嗓音低得有点儿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程菲脑子还是懵懵的,并没有清醒过来。

眼睛糊着泪水看不清东西,她抬手揉揉,刚哭过,鼻腔音很重,说话的声音像从瓮里发出来,听起来不太清楚:“做了个好难受的梦。”

周清南闻声,替她擦泪的动作顿了下。

注意到她用来形容噩梦的词,不是“可怕”或者“恐怖”,而是“难受”。

周清南低声问:“梦见了什么?”

姑娘用一种迷离又乱纷纷的眼神望着他,然后回答:“梦见我去找你的那天。”

周清南有点意外,又问:“什么时候找我?”

“为什么……”程菲说起来就想哭,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视线再次被泪意模糊,哽咽道,“你为什么一声不响离开桐树巷,都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门口守了一天一夜,后面是被我妈拿鸡毛掸子揍了一顿才拖走。”

“我妈很少打我的。那次当着那么多叔叔阿姨婆婆爷爷,我丢脸死了!”

“你真的好过分……”

酒精作用下,年轻姑娘已经沉浸进了自己的思维世界里,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年,自顾自碎碎念,神态语气、甚至是拿肩膀擦泪的小动作,都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