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3/4页)

就在槐叔坐在椅子上转身,准备招呼旁边的服务员继续拿酒时,手肘往后扫,忽然撞到了路过他身后的一个客人。

客人手里端着刚从对面买回来的糖水,在这股力道的撞击下两手一抖,拿不稳,碗里的糖水便洒出来,刚好将周清南的衬衣下摆溅湿。

一旁的程菲惊到,连忙拿起纸巾去给周清南擦拭。

手忙脚乱之下,男人黑衬衣的下摆掀起一角,露出小片紧实有力的腹部肌理……

陈家槐目光不经意掠过去,蓦地定住。

“你没长……”客人是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儿,刚买的糖水被打翻,恼得不行,正想骂两句,可回头看见陈家槐,又被对方的气场给慑住,干巴巴地改口,“你把我糖水打翻了。”

陈家槐像没听见,眼神仍死死盯着周清南的左腹,整个人如遭雷击。

女孩儿见这人半天不吭声,又不敢惹他,只能翻个白眼嘀咕道:“真够倒霉的。”

“不好意思啊美女。”程菲赶紧冲女孩儿赔笑脸,掏出钱包,“我叔叔喝多了,不是故意的。你这碗糖水多少钱,我赔给你……”

“算了。”女孩儿见程菲道歉态度诚恳,也没太计较,摆了下手说,“反正也就洒了点儿,跟你算钱我也不知道怎么算,就这样吧。”

女孩儿端着剩下的半碗糖水走了。

程菲悄然松一口气,视线重新回到周清南身上,微蹙眉头,道:“我去旁边买包湿巾,给你擦一擦?”

“不用了。”周清南神色如常,轻捏下她的指尖。

“擦一下吧。”程菲说,“糖水黏黏的,你会不舒服。”

说完,她也不等周清南回应,便径自对陈家槐道:“槐叔,我去买点东西。”

陈家槐也不知听没听到,神色怔然,没反应。

见槐叔这副样子,程菲心里虽有几分疑惑,但也无暇深思,起身离席,往隔壁的便利店去。

脚步声渐远。

桌前只剩陈家槐和周清南两个人。

陈家槐坐在座位上,眉头微蹙,僵滞好一会儿后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神色几番变幻,嘴唇轻颤,目光里尽是难以识别的复杂与隐晦。

周清南也和陈家槐对视,眉目无波亦无澜,双眸沉如深海。

良久,良久。

陈家槐视野忽然变得有点模糊。

他垂下头,像是迷茫、像是仓皇地左右环视,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用力地收拢,又张开,张开,又收拢,往复循环数次,一时间竟无所适从。

好片刻,陈家槐才垂着眸抬起手,重重地在周清南肩膀上拍了两把,一句话都没有说。

周清南也没有再看陈家槐。他下颌线紧绷,眼底隐约浮现出一丝赤红,无言。

陈家槐五指握紧周清南的肩,片刻,哑声道:“……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周清南唇紧抿成一条线,还是没吭声。

“去抽根烟。”陈家槐抬手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紧接着便站起身,大步离去。

不多时,程菲从便利店买完湿巾回来。

她原路返回座位,定睛一瞧,见桌子旁边只剩下周清南一人,她家亲爱的槐叔不见踪影。

程菲狐疑,顺手把消毒湿巾给男人递过去,眨眨眼睛随口问:“槐叔呢?”

周清南还是没事人似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散漫,接过湿巾,取出一张给自己擦身上,回她道:“抽烟去了。”

程菲闻言,不再多问,自顾自又吃了几口菜后,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憋胀感,便起身,随手抓来一个服务员小哥,问:“洗手间怎么走?”

“哦。”小哥抬起胳膊,热心给她指路,“前面走到底,左转。”

“谢谢。”

依照服务生小哥的指示,程菲很快就成功找到洗手间。

两分钟后,她上完出来,走到洗手台前洗了个手,照镜子整理头发。

这个大排档的洗手间卫生状况还不错,只是确实简陋,一共就三个隔间,两个女士专用,一个男士专用。背后是一个搭出来的车棚,停着几辆员工上下班用的电动车和自行车。

几只三花猫在角落里嬉戏打闹,喵喵叫个不停。不知是野猫,也是大排档老板专门养来捉老鼠的。

程菲理完头发,一转身,余光扫过背后的车棚时,竟突的一怔。

夜色漆黑,没有星也不见月。车棚顶端就一个几瓦的灯泡摇来晃去,洒下格外微弱的橙色灯光,昏暗不清。

暗光下,她看见一道身影靠墙蹲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烟,不知多久没抽过,烟尾的灰都已积攒起来,摇摇欲坠。

程菲皱起眉。

她认出,这是槐叔。

“槐叔?”光线太暗又隔得远,程菲看不见陈家槐的表情,疑惑地提步过去,“这里黑漆漆的,你一个人在这儿……”

之后的话音,戛然而止。

陈家槐回过神,飞快抹了把脸,然后才淡淡朝她瞥来一眼。

这一刻,程菲恍惚间看见,槐叔成熟英俊而又带着些许皱纹的面容上,竟像是挂着两行泪痕似的印迹。

程菲人已经走到陈家槐面前,见状,不由愣怔失神。

两人无声对视。

约莫两秒后,程菲像是感知到什么,某种情绪如同狂风肆虐下的巨浪,席卷她每根神经、四肢百骸,直令她手脚都隐约发麻。

几米之遥,陈家槐瞧着眼前的姑娘,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仰眸看向头顶的天空,玩笑道:“找了那么久的人,想不到兜兜转转一大圈,居然是这小丫头给老子带回来。城哥,这手棋下得好啊。”

程菲心底似有火山喷涌。

她指尖在发颤,唇也在抖,望着陈家槐好几秒,才颤声问道:“槐叔,你可以确定吗?”

陈家槐抽了口烟,眼角干涸的泪痕彻底隐没在白雾背后。

“那小子左腹有一块烫伤。”陈家槐回忆着,苦涩地失笑,“是他小时候玩儿他爹的烟烫的。当时他妈又心疼又生气,抄起鸡毛掸子就是一顿爆揍,打得那小子哇哇叫,还是我去把人救下来。还有那神态,那眉眼……错不了。”

听到这里,程菲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抬手捂住嘴,轻声哭起来。

陈家槐静默良久,掐了烟,过去轻轻拍了下小丫头的脑袋,说:“傻孩子,哭什么,该高兴才是。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说清楚了?”

程菲深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把夺眶而出的泪水又憋回去。

她耷拉着脑袋,摇摇头。

陈家槐皱眉:“你们还没有相认?”

程菲哽咽道:“不能。”

陈家槐:“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