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2页)
程菲看着妈妈,忽然泪湿眼眶。
“两年了,这还是妈妈两年来第一次在你脸上看见这么开心的笑容。”蒋兰轻抚着程菲的鬓角,轻声说,“还记得我家宝以前是个没心没肺的开心果,最爱笑了。”
陈家槐眼底浮现出一丝极淡的遗憾与痛心,但也只是须臾。
他很快便调整好心情,转头看向温舒唯,低声提醒:“不是还准备了一件特殊的礼物?”
“哦对!”温舒唯反应过来。
她一把抓住程菲的手,将程菲压到沙发上,神神秘秘地含笑说:“寿星公主请入座。我们大家伙一起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请公主殿下,先闭上眼睛。”
程菲笑,依言,闭上了双眸。
视野漆黑一片,听觉便变得敏锐。
不多时,空气里响起乐曲前奏,熟悉,空灵,而又悠远,紧随其后,一阵磁性的男声也传入程菲的耳膜。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听着这句唱腔与歌词,程菲一震,猛一下睁开双眼,眸光不住地颤。
包间正中,灯光不知何时暗下。
一个穿流苏西服的男歌手怀抱吉他,坐在一把高脚椅上,双眼微合,指拨琴弦,正全情投入地演唱着。
“……”程菲眼中的光芒在顷刻间消散,归于一片死水样的静。
“怎么样菲菲?”温舒唯笑容满面,压低声,“知道你喜欢卢冠廷老师的《一生所爱》,这位可是卢老的关门弟子,大家花了好大功夫才把他从香港请过来!虽然比不上卢老师,但至少也唱出这首歌的八分精髓了吧!”
程菲点头:“是的。这位老师唱得很好。”
男歌手继续演唱。
屋里众人都被歌声感染,听得入了迷。
没一会儿,歌唱完了。
全场都鼓起掌,称赞歌手老师的专业,气氛热闹而喜庆。
唯有程菲安静坐在沙发正中,眉眼低垂,又一次怔怔出了神。
距离最近的温舒唯见程菲脸色怅然,轻皱眉头,好奇地问:“菲菲,你想什么呢?”
程菲回神,朝温舒唯笑着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香槟。
没什么。
只是想起很久之前,曾有一个人,也为她唱过这首歌。
那时她还太年轻,不懂宿命。
以为一首歌唱出口,一个约定落了地,就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
程菲的生日在星期天,因此前一晚,大家一直等到凌晨0点,才让寿星吹蜡烛,许下生日心愿。
27岁的第一日,晨风徐徐,日光温柔。
程菲照例早起,简单梳洗完,到福利院给孩子们上课。
拿着教学用品走进教室,一瞧,里头空荡荡,竟然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朋友。
程菲疑惑,问正在写作业的前排小女生,道:“班长,其他人呢?”
小班长抬起头来,胸前的红领巾崭新整洁,细声细气地回答道:“程老师,今天警察叔叔来福利院慰问。有个叔叔在教高年级的弹吉他,大家都跑去听了。”
“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听什么吉他。胡闹。”程菲皱了下眉,将课本往讲台上一放,出去抓人。
教学楼的走廊,两边尽头都是没有玻璃的窗洞,长而明亮。
阳光投射而入,在一侧墙壁上形成几束错落的光影。
树影摇曳,光斑点点。
远处的多功能教室外,围满了好些小小的身影。
小朋友们有的趴着门框,有的踮着脚望向窗里看,拥挤却安静。
程菲踏着步子往前走,依稀听见教室里有吉他琴声传出,几个轻缓和弦后,是一道男声,清冷低沉,轻轻地吟唱起来。
仅仅第一个字音,便让程菲模糊了双眸,十指都开始颤抖。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一生所爱漂泊,在白云外……”
胸口有滚烫的热流在翻涌,双腿不听使唤,她几乎已无法正常行动。于是抬起胳膊,轻轻扶住了身旁的墙。
一步,一步,继续往那间教室走。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几十米的距离,在此刻显得那样长,那样长。
程菲咽喉痉挛泪如泉涌,竟像已走过了半世的悲与苦、风与尘。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最后的最后。
她终于站到了教室门前。
不远处,是一道修长如画的侧影。
男人头戴警帽、穿着一件笔挺的深蓝色警服。这个色调实在深,暗得偏黑,为他整个人的气质平添了几丝冷硬,偏偏窗外的日光又柔暖如纱,将他轻盈地笼罩、包裹。
这一刻,周围种种全都化为黑与白,唯那道身影是鲜活彩色。
像是一场穿越千年而来的绮梦。
“……”程菲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捂住嘴,竭力忍住哭声。
片刻,曲子演示完。
小朋友们不停拍起小手,兴高采烈地欢呼。
高大英俊的年轻警官则在喧闹声中放下吉他,站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装与警帽,接着便在小朋友们数道好奇又迷茫的眼神中,径直走向了门口的姑娘。
而后,站定。清挺如玉。
“别哭。”
他语气轻而浅,眼底盈满望不到底的深情,深深凝视着她,抬指拭去她面上几行泪,“过生日的姑娘,应该快乐。”
看着这张恍如隔世的容颜,真切触摸到这失而复得的体温,程菲终于泣不成声。
男人眼眶赤红,抬手朝她敬了一个敬礼,继而便走上前,双臂收拢,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哑声道:“程菲小姐,对不起,回来晚了。请允许我向你做一次最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是国安特勤大队队长,余烈。
余缘未尽的余。
永远对你爱意炽烈的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