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3页)

别枝眼神微微茫然。

但好像,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能够忍到最后都只有过那样轻飘飘的无关痛痒的几句话,才叫别枝觉着不像庚野的行事做派。他应该为了她,已经忍耐得很辛苦了。像是只被拴上脖套和链子的狼,明面上伪装温驯又乖顺的家犬,暗地里大概爪子下都犁出来几条深沟了。

见女孩反应平平,服务生越发谨慎:“要现在领您回去找小庚总吗?”

“不用。”

别枝轻叹,“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就在这里等他吧。”

“……”

同时,包厢内。

看到去而复返的青年蓦地拉开了沉重的木门,原本脱离靠坐在椅子里的别广平骤然起身,目光警惕而提防地盯着来人:“你还想干什么?”

庚野却扶着门,不以为意地靠上了肩:“不用紧张。”

青年身为晚辈却漫不经心的轻视态度,无异于在别广平脸上甩了一巴掌。

他刚恢复的脸色再次涨红了:“你别以为这是你的地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搞清楚,这是我小姑的,和我没关系,”庚野顿了下,轻声嗤笑,“不如您再想想,今天在这包厢里算得上为所欲为、还没被追责的人,究竟是谁?”

“……”

别广平瞥见那人扶着门的手——

冷白指骨下尚余深红。

别广平心气一虚,皱着眉不作声了。

“我回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起,有几句话,还是得事先说清楚,”庚野似笑非笑,眼神却冷,“‘勿谓言之不预也’,您说是么。”

别广平叫他气得咬牙切齿:“怎么,你是不满我之前说的,想回来和我辩驳几句?”

“不,正相反,我觉着你看人特别准。”

庚野懒洋洋地斜抵着门,眉眼薄凉又锋冽:“如果没有别枝的话,那我一定会成为你说的那种渣滓。而即便现在,我也没什么道德底线可言。”

别广平被堵得哑口无言。

即便是他,也是头一回接触这样的年轻人。长得清绝出众的,怎么性格就这么混不吝?

“在打架这方面,我向来是睚眦必报的。”庚野随意地撩抬了下手,那片刺眼的红已经从麻木里苏醒,带来成片折磨人的灼烧和刺痛感。

他却眉都没皱,语气懒散,轻慢:“我不还手,是不想置别枝于两难,但这笔账,我替你挂上了。”

别广平警觉地绷紧了身:“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可能容忍有人借着亲缘之名,对她行伤害之实,”庚野缓缓踩直了懒曲起的长腿,那点松散情绪,随话音从他眉眼间抹尽,眼神也寒彻下来——

“哪怕再有一次,让我听说你做出像今天这样任何企图伤害她的事、哪怕只是企图,我保证,你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再有机会见你女儿一面。”

青年眉眼间的凶戾溢于言表。

明明那人只是倚门站在那儿,别广平却有种被野性未驯的兽类盯住致命点的背后发毛的感觉。

他张口想驳斥,却一个字都没说上来。

“……行,看来你听懂了。”

庚野年少时候打的架太多,是厉是荏,是凶是怕,他一眼就能看穿。从别广平神情里得到了比语言更值得他信任的“答应”,那点骇人的戾气也从他眉眼间松懒下来。

他本来转身就要走了,又停住。

庚野回眸,瞥那个赔着笑站在走廊上的经理:“帮我把人送回去吧,毕竟……也算我半个岳父。”

“——!!!”

他身后的“半个岳父”差点活活气晕。

庚野却放了话就懒得再管了。

他没回头,径直朝别枝离开的方向走去。

而庚野并不知道的是,包厢里,气得连呼带喘的别广平坐了两分钟,终于想起什么,他慢慢皱了眉,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

在联系人列表里,别广平翻出个很久没有联络过的号码。

迟疑后,别广平还是对着拨号键摁了下去。“喂,老廖吗?”

“……”

“你后天来不来北城,去看望雪棠?”别广平皱眉,冷哼了声,“那顺便,也看看你未来那个外甥女婿吧。”

回程的车是庚野开的。

到家后别枝还是心情郁郁,胃口也不好,庚野让私房菜馆送来的晚饭没动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和庚野说过后,她就独自去了影音厅里。在柔软的L型沙发上找到最角落的那个位置,别枝关了灯,掀开毛毯一裹,把自己团了起来。

投影幕布上在放一个黑白老电影,别枝的目光跟着里面的人物游弋,心绪却早就飘远了。

大概是出神太专注,连庚野什么时候进来都没有察觉。

直到幕布的光,将庚野的身影投在了她身旁的沙发上。

别枝慢了半拍,抬眸。她看见庚野逆光站在幕布前,本该清晰流畅的五官轮廓都被翳影藏起,连神情也看不分明。

“你也吃完了吗?”别枝勉强自己假装无事,甚至刻意上扬了尾音,“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女孩弯眸,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这部电影口碑很好,可以重温……”

话没说完。

青年弓腰,长腿膝抵在沙发上,隔着毛毯把她抱了满怀。

别枝未尽的话音停住。

而庚野将柔软的黑发在她颈窝里蹭了下,像是个毛茸茸的大型动物:“不想说话就不要说了。”

他停顿,微微皱眉,后仰:“还有,不要这样笑。”

庚野指腹带着别枝最熟悉的温度,轻划过她眼尾,“看起来像在哭,看得我窝火,想回去把那个人套上麻袋揍一顿。”

别枝这次是真的笑了,虽然很不明显:“那他一定早就被你吓跑了。那是个胆小鬼,真遇到事情只知道逃掉。”

说完以后,别枝眼底的笑意又凋零下去。

她低头,声音很轻:“其实我也喜欢逃,我最厌恶他,更厌恶我身上与他相像的那些东西,我恨不得有一把刀,能将它们全部剔掉。”

“谁说的,”庚野沉了沉声,“你哪里和他相像了?一点都不像。”

庚野想了想:“不但不像,还矫枉过正了——他是毫无责任心的渣滓,你却想做个救世主。”

“……”

别枝无声地仰起脸。

影音厅里关着灯,依旧只有幕布在散发着微薄的光芒。循着那些光线的痕迹,别枝在昏暗里分辨庚野的眉眼,只是还是看不清他的情绪。

“房间里太暗了,”女孩轻声咕哝,转折也离奇,“我后悔了,不该带你去的。”

庚野轻哂,低头去追逐贴近女孩的情绪:“为什么。”

“不想被你看到,我有这样一个可笑的父亲。”别枝像是慢吞吞从情绪里醒来,“……今天很丢人吧。那个经理说不定会跟你小姑,或者私下里和其他人讲,你女朋友家里的情况多叫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