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3/4页)

念头一起,闻亭丽立即打电话到祥升车行订了三张去南京的火车票(注),交代车行尽快送到慈心医院去,同时还订了一辆出租车预备稍后坐车去医院。

从电话局里出来,闻亭丽便飞快回到寓所收拾行装,把自己和小桃子的应季衣裳装在一个旧皮箱里,又找出上次跟包律师签订的那份合同放入书袋,提着皮箱就从家里出来。

到了马路边,她坐在皮箱上等车,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祥升车行的出租车,却等来了一辆很眼熟的黑色汽车。

等对方驶近,闻亭丽才发现车里的人是孟麒光。

他没带司机,自己开车来的。

闻亭丽虽有些意外,却忙隔着窗户向他打招呼:“孟先生。”

孟麒光摇下车窗:“你要去哪?”

“我回慈心医院。”

孟麒光看看闻亭丽脚边的皮箱,又看看她的伤脚,“上车,我送你一程。”

他下了车。

“不必了。”闻亭丽忙说,“我已经叫了车行的车,多谢孟先生。”

孟麒光忽笑了笑:“闻小姐是不是把我看作洪水猛兽了,不然为何总躲着我?”

闻亭丽一愣。

“是因为杏初吗?”他直视着闻亭丽,那目光像能看到她的心里去。

“什么?”闻亭丽仍旧维持着迷惑不解的表情,却将眼睛看向一边。

“你一再拒绝我的帮助,是不是因为杏初?”

他的语气沉稳,偏偏如此锋锐,两句话就逼到她头上来了。

闻亭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孟麒光了然看着她:“杏初当初追求你,却又护不住你,这段经历带给你极大的侮辱和伤害,所以你对他失望透顶,你从此不想再接触与乔家相关的任何人,而我既是杏初的小表舅,自然也不被你待见。”

闻亭丽沉默不语。

孟麒光一哂:“可是你别忘了,我孟麒光可不是乔杏初,他护不住的,不表示我护不住。”

闻亭丽睫毛一颤,踮起脚尖向马路尽头望了望,疑惑地说:“车怎么还没来,我得回去打电话催一催,孟先生,要不——”

她刚转身,就被孟麒光拦住了:“你在怕什么?”

闻亭丽一抬头,孟麒光居高临下看着她。

“怕我只是一时兴起?”他看着她笑起来。

闻亭丽呼吸有些乱,看他一眼,反问道:“既然不是一时兴起,那看来孟先生是打算认真一回了,那么,请问孟先生打算对我认真多久?”

孟麒光一怔。

闻亭丽微微一笑:“看来孟先生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你只是偶然对我产生了兴致,既不打算对这段感情负责,也没想过让这段关系有个好的结果,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理和征服欲,那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现在一心要考大学,不想因为男人的事分心,孟先生,你请回吧。”

她转身欲走。

却听见孟麒光在后头不冷不热地说:“那陆世澄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凑到他面前去,就不怕他也只是玩玩而已?”

闻亭丽恼怒回头,孟麒光:“据我所知,陆世澄这些年忙着搞他的两个叔叔没心情招惹女人,而以闻小姐的性子,除非你自己愿意,是绝不可能一再出现他身边的,所以——你是自愿跟他走动的。”

闻亭丽一时间想不出话来驳他,忽想起,她刚从寓所出来,孟麒光的车就出现了,可见陆家司机送她出来时,孟麒光的车也在附近,不然他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那他一定知道她今晚在陆家逗留到八点多才出来了。

孟麒光看一眼闻亭丽脚下的皮箱,话锋一转:“还是说,你接近陆家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再这样逼问下去,只怕被孟麒光觉察出什么,万一叫他查到厉成英那头就不好了。闻亭丽索性说:“我同谁来往,不同谁来往,与孟先生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陆小先生绝不会像孟先生现在这样为难我!”

孟麒光却并未被这话驳倒,一嗤:“我只是想提醒闻小姐,即便现在有个男人可以做你的靠山,这个人也绝不会是陆世澄。”

这话近乎是一种明示了,可是他为何不肯直截了当说他喜欢她?这个男人太自负,太精明,太懂得留一手!

他索性向她踱近几步:“只要你肯跟我,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的眼神跟他的语调一样,充满诱惑性,像毒蛇在吐信,无端搅乱人心弦。

闻亭丽却迅速后撤一步:“我想,孟先生还不大了解我,我不想‘跟着’任何男人,我只想自由安排自己的人生!孟先生,请你自重。”

孟麒光沉默半晌,面不改色望向街角的方向:“其实祥升车行的车早就来了,我让司机在那边等着罢了,你在这等个半分钟左右,车自会过来。”

说着,他走到马路边开门上车,闻亭丽松了口气。

孟麒光本已发动了汽车,忽又踩住刹车:“别怪我没提醒你,陆家的水很深,陆世澄跟他祖父和叔叔关系一直很僵,可他现在不仅斗垮了他的二叔和三叔,还独自接管了陆家的产业,他这样的人不为难人也就算了,真要诚心为难起人来,绝不会给你机会驳回去,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再来找我,今晚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他一踩油门开车走了,闻亭丽气极而笑,这个人终于不在她面前装正人君子了。也不知她做错了什么,需要他宽宏大量不同她计较。

孟麒光前脚刚走,祥升车行后脚就出现了,司机帮闻亭丽把行李拿上车,她拖着受伤的脚踝,一步步挪上车。

到了慈心医院,闻亭丽躺在病房里的床上几乎一晚上没睡觉。万幸她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跑。

孟麒光的话加深了她的忧惧。

她在忐忑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一方面,她希望自己提供的线索能够顺利帮着厉成英找出幕后主使,另一方面,她也为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感到担忧,她可以带着小桃子和周嫂一走了之,可是父亲怎么办。

因为心里放不下,闻亭丽时不时爬起来看看父亲,到最后干脆搬着凳子坐到床边望着父亲的脸庞。

邓院长在时,父亲的情况明显好转,邓院长一出事,父亲的某些指标又出现了恶化。拖了这两月,父亲几乎瘦成了一具人干。

假如她无法继续在上海考大学,她该如何跟父亲解释?退一万步说,即便她可以改而到南京、杭州、甚至北平去考大学,她又如何能在这个当头撇下父亲不管?

不行,她不能把父亲留在慈心医院,要走,一家人一起走!然而,以父亲目前的身体状况,绝对受不了路上的颠簸,因此她还得想好路上该怎么走。越想,越觉得为难,疲累到极点,倚在父亲床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