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4页)
闻亭丽不知如何跟父亲解释陆世澄的为人,恰在此时,隔壁病房一位姓罗的太太进来了。
先前她就在人堆里议论最近常有拆白党装作富家子弟来骗漂亮姑娘,话里话外都暗指陆世澄也是一路货色,闻亭丽也懒得理她。
这会儿罗太太大概是不满足于只在门外看热闹,居然大剌剌进来说:“这后生卖相真好,闻先生,您真好福气,有个这样漂亮的女儿,万事都不用愁。不像我,我那两个女儿今后还不知如何呢。对了,来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这位陆先生说过话?小闻,既是你爹问话,你就让陆先生自己说嘛。”
陆世澄本在静静打量床头的药瓶,闻言,忽然向罗太太锐利地射了两眼。罗太太笑容一僵,这一刻她才隐约意识到,这漂亮的年轻人远不像表面上那样随和。
闻亭丽笑吟吟接过罗太太的话头:“原来罗太太也知道是我父亲在问话,您这样抢着答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跟我一样是晚辈呢。”
罗太太脸色稍僵,讪讪道:“你这孩子,我也是一片好心——”
这时候走廊上突然来了几个人,衣着异常整洁,态度亦非常和善,在门口欠了欠身:“陆小先生,车在门口候着了。”
屋里人面面相觑,陆世澄出去一下,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信封,将其递给闻亭丽,让她再次代自己向她父亲问好。
随后站在床边对着闻德生欠了欠身,便要带人离开。
闻亭丽一摸信封,心知里面是厚厚的一沓查票,吓得忙追上去:“陆先生,陆先生,这钱我们绝不能收。”
陆世澄瞥瞥身旁那位中年男子,这人虽然拿不准闻亭丽和陆世澄的关系,却立即乖巧地笑道:“闻小姐既是陆先生的朋友,该知道陆先生待人一贯真诚,这不过是陆先生的一点小小心意,请闻小姐不必有什么顾虑。”
此人想必就是名片上的方达了,精明程度丝毫不逊于邝志林。
说完这话,方达又近前低声说:“假如闻小姐不肯收,我们还得把这钱折算成一堆礼物再送来,这大晚上的实在不好张罗,闻小姐收下就权当帮我们大忙了。”
闻亭丽抬头看向陆世澄,他只是低眉望着她,显然方达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她只好为难地收下了,除了怕真像这位方先生所说的那样,也因为话中的“朋友”二字。
虽说陆世澄未必承认她是他的朋友,她却是很愿意做陆世澄的朋友的!
正说着,眼前忽一黑,走廊里熄灯了。
“我有手电筒。”闻亭丽忙拧开电筒,“我送你们出去。”
黑暗中,陆世澄走路却不似平日那样快,闻亭丽心里直犯嘀咕,直到走到台阶上,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照顾她的速度,她手里虽有电筒,却是极窄的一道光束,稍有不慎就会摔跤。
为了确认这一点,她有意放慢脚步,果不其然,她一慢,他也跟着缓下来。
闻亭丽心里骤然闪过一丝发烫的感觉,闷声不响跟他走到门口,突然唤道:“陆先生。”
陆世澄在半黑暗里回头,他的眼睛是那样好看,哪怕在昏暗的地方,也有一种明亮生辉之感,他专注地望着她。
她心跳有点快,低声问他:“礼拜五晚上您有空么?这段时间老是麻烦陆先生,真不知怎样回报您才好,我有两张欣欣决赛夜的门票,想请您前去观赛。”
这可是她第三次邀请陆世澄看她的比赛了。
说着一笑,笑容充满自信:“其实还是一场滑稽戏,只不过这次的节目里有两段模仿猫的表演,您这样喜欢猫,到时候一定会觉得很新鲜的。”
陆世澄寂然良久,指一指她的书袋,闻亭丽默契地把本子拿出来给他。
陆世澄翻开本子,却没有马上落笔,他的样子明明跟平日一样沉静,但表情又跟往常有点不太一样,仿佛有点焦躁,有点踟蹰。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把本子递还给她。
【抱歉,我这几天实在抽不出时间。】
闻亭丽低头对着那行字,再一次,他再一次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
“没关系……”她旋即露出笑容,“那就不打搅陆先生了,陆先生晚安。”
陆世澄上了车。方达在前座谨慎地发问:“邝先生刚查到三爷的下脚处,是即刻回陆公馆吗?”
问完这话,陆世澄没回应。
方达讶然回头,却见陆世澄懊恼地看着窗外。
“澄少爷?”方达咳嗽一声,“邝先生那边已经等了一个多钟头了,去邹校长家里一打听,才知道澄少爷你早就走了,大家到处找不到您,都快急死了,谁能想到来了慈心医院,走吧,不能再耽搁了。”
陆世澄如梦初醒,努力稳了稳烦乱的心绪,稍顷,面沉如水示意司机开车。
回到病房里,周嫂还在呶呶不休。
“那个罗太太真是的——咦,小姐回来了,陆先生不生气吧?”
“生气?”闻亭丽莫名其妙。
“罗太太说的那些酸话呗,她简直吃定了陆先生是拆白党,后来听见大伙说陆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南洋陆家的小公子,那脸色啧啧啧,我都替她难为情。”
闻亭丽摆摆手:“谁有空跟她生气。”
罗太太是个寡妇,大女儿生了肺炎在住院,小女儿比小桃子大不了多少,自打丈夫死后,一家人的生计全靠罗太太一个人支撑,这样的日子过久了,罗太太难免有些难打交道,但她的为人不算坏。
她不会与罗太太计较,至于陆世澄,自打认识他,就没见他介意过这些小事。
闻德生在床上眼巴巴望着女儿:“你跟这陆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也没有。”闻亭丽懒懒地倒到小床上。
“你少拿话敷衍爹,陈伯他们先前都看见了,陆先生从医院外头一路送你回来的,你们两个若是不熟,人家大晚上干嘛专门送你一趟?”
“天色这样晚,人家好心送我一趟又怎么了?”
闻亭丽有点没好气,这话与其是对父亲说,倒不如是对自己说的。
亏她刚才变着法子试探陆世澄,结果只换来他的拒绝,也对,他那样的人若不想惹误会,势必会当面把话说清楚。
或许,今晚的种种都是她的错觉,陆世澄不过是考虑到她的安全才送她一趟,她却因此而自作多情——
她赌气将被子扯高蒙住自己的脑袋。
她在生自己的气。
父亲又开腔了:“傻孩子,人家要不是动了心思,怎肯专门送你回来,还装作顺路进病房探望你爹,你一贯招人喜欢,有机会一定得好好把握住了。依爹看,这位陆公子可比那个乔杏初要靠谱得多,最起码,为人处事沉稳和气,心思也明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