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4/6页)

闻亭丽正想躲到别处去,却一眼瞥见黄远山身上穿着一套精致的米灰色洋装。

在闻亭丽的印象中,黄远山甚少如此盛装,她最恨穿衣打扮,她认为,一个人与其浪费大把时间和金钱涂脂抹粉,不如把精力用在读书和专业上。

黄金影业的大老板刘梦麟曾让黄远山穿旗袍烫卷发,说是要帮她打造一个“美人导演”的身份,这样她拍的电影会更有话题性。

黄远山当场就啐回去。

“让我打扮?可以,你们男人先换上花裙子给我看看美不美。”

一想到这些画面,闻亭丽就想笑。“黄姐,今天怎么穿得这样隆重?”

“下班以后要去参加陆世澄的生日宴。”黄远山潇洒地殚了殚自己的薄外套,“今晚我可不仅仅代表我黄远山本人,还代表了整个黄金影业,穿得打眼些,也能在宴席上拉些赞助,这——就是我今晚的战衣。”

闻亭丽笑颜一滞,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周末了。

“陆世澄为人低调务实,这可是他头一次正儿八经举办设生日宴,到时候我载你一起去。喂,好端端地发什么呆,你到底去不去?”

外头有位男子懒洋洋接话。

“黄姐,别人或许不想去,闻小姐是一定会去的,她才不会错过这样露脸的好机会的。”

说话这人正是《时间的沙》的主演邓天星,此人原是一个赌场的服务生,因长相俊俏风流被某导演相中,其后因饰演《坟》的洋场小开一炮而红,红了之后不改其瘪三本性,为人倨傲,排场极大,前几日闻亭丽在旁观戏时,邓天星疑心她是别的竞争对手派来偷师的“细作”,曾指使助理驱赶过她好几次。

鉴于此,他们整个剧组都误会闻亭丽是来偷师学艺的,加之她只是个一部戏都没演上的新人,一个个全对她没有好脸色。

闻亭丽眯眼看着邓天星,黄远山待要帮她回讽几句,闻亭丽已经拿起书袋起身。“黄姐,我出去买点吃的。”

身后再次传来轻蔑的笑声,闻亭嗤之以鼻,刚下楼,迎面走来一位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边走边问:“我们这里有个叫闻亭丽的吗?”

“诺,她就是。”

那人用一种好奇的目光转向闻亭丽,说:“闻小姐,有位姓陆的先生在楼下等你。”

“陆先生,哪位陆先生?”邓天星等人面面相觑。

闻亭丽呆立片刻,一言不发“咚咚咚”下楼,放眼一望,就看到一辆黑色汽车停在马路边的梧桐树下。

她这边一露面,车便缓缓朝她开来,驾车的人正是陆世澄,他头上的纱布已经卸除了,但他的额角和嘴边还有一些浅浅的伤痕,因他皮肤白皙,在秋日的照射下也就格外触目。

他一下车,立即有人主动迎上去打招呼,陆世澄却径直走到闻亭丽面前。

他郑重其事递给闻亭丽一张淡金色的请帖。

闻亭丽依旧绷着脸,却下意识接过那帖子。

那是一张请帖,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几行字。

【诚邀闻亭丽女士参加陆某的生日会,席上有美酒,有甜点,有喜剧……望闻小姐赏光莅临,陆某启踵以待。陆世澄敬上。】

闻亭丽捧着请帖半天没回过神,一抬眸,陆世澄正静静地看着她。

虽然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和举止,但她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有着一种坦荡的诚挚。

闻亭丽咬了咬唇。他真是——

他以为亲自送帖子她就会去了?连续三天不联系她是怎么回事。

还有!“喜剧、美酒和甜点”算什么,他在用这些东西引诱她么?她在心里冷哼,她才不会被这些小东西所诱惑。

这几日她的心就没有安生过,为了保持内心的平静,从此她要跟陆世澄保持距离。

她轻瞪着他,他似能望到她心里去。

正要开口拒绝,却瞅见陆世澄手背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晚陆三爷推着轮椅从上面碾过的情形,那一处简直血肉模糊。

也想起他在她家养病时的点点滴滴,那些日子,陆世澄几度昏迷不醒。

如今他虽然出院了,但他身上那么多的伤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痊愈。可他今天竟是自己开车来的,他的伤口不会疼吗?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好吃好喝养着的样子,可见这几日他并没有好好休息。

她的心,一瞬间就软了。

看看四周,大伙全看着他们俩。

再看看陆世澄,他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在那里认真等待她的回复。

即便要当面问个清楚,好像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何况,她还有好多疑问没弄明白。

她于是对着那张请帖点点头:“既是陆先生亲自前来送请帖,我会考虑去的。”

这话一出,旁人惊愕地扬眉,陆世澄的眼睛却漾起了笑,很隆重地对闻亭丽欠了欠身,回到车边,正色冲黄远山等人点点头。

又含笑看闻亭丽一眼,这才拉开车门上了车。

闻亭丽在原地睨着他开车远去。

车一走,几个人呼啦啦围住闻亭丽:“闻亭丽,瞧不出来你跟陆世澄那样熟,要不是那辆罗尔斯.罗伊斯,我们都要怀疑是不是别人假冒陆家的人了。”

邓天星看看闻亭丽,又看看她手里的请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稍后闻亭丽回去忙时,邝志林打来电话向她确认今天的收工时间,以便他专门安排人来接她去赴宴。

等到闻亭丽接完电话,黄远山便在一旁说:“我拉你去你不肯去,陆世澄邀请你你就肯去了,你还不承认自己跟陆世澄有事?”

“我可是奔着‘喜剧、甜点和美酒’去的,之前黄姐你又没同我说那里有多好玩,”

“你只管嘴硬,别的不说,我可从没听说过陆世澄亲自给谁送过请帖。”

那还不是因为他把她当作救命恩人,闻亭丽在心里小声嘀咕。

腹诽归腹诽,收工后,她仍专程回家换衣服,临出门前,又给厉成英打去电话。

“我改主意了,我决定亲自去一趟陆公馆。”闻亭丽义正严辞地说,“我想知道朱紫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万一她今晚采取行动,我在现场也能随机应变。”

厉成英似乎在那头笑了笑,却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回复闻亭丽:“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包律师最近不在上海,但刘亚乔会去赴宴,天津那边已经找到了朱家的一位失踪已久的亲戚,这人很了解朱紫荷母女的情况,我想最迟今晚我们就能知道真相了。”

闻亭丽忙握紧话筒打听详情。

打完这通电话出来,就看到陆家的车在巷口侯着,闻亭丽不紧不慢走过去上车,开到半路时,闻亭丽突然要求司机拐到附近的永兴洋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