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2页)

他不想再和寒深说话了,用收拾行李的方式逃避交流。

但他物品本来就少,也没打算拆行李箱,翻来覆去折腾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寒深以为他是拘谨,主动说:“我不住这边,弟弟也暂时不会回来,家里的衣柜你都可以用。”

季然动作一滞,又笑着摇头说:“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明天要走,用不上柜子。”

寒深:“我正想和你说这个。”

季然心脏突然跳漏了一拍。

寒深说:“这套房子我可以低价租给你。”

季然双手胡乱地忙碌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收拾什么,只有胸腔内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季然不想让自己反应显得太距离,他尽量平复自己的语气:“你弟弟不会介意吗?”

“我问过他的意见,他说可以。”寒深给季然看聊天记录,又说,“房租会打入他的账户,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笔收入。”

季然有些心动,他本来就打算自己独居,而且这套房子的装修他也很喜欢,又距离公司非常近。

唯一有问题的是他的钱包,这样的位置和装修,价格肯定不算便宜。但他最近收入也还可以,寒深还给他涨了工资。

季然试着问:“月租多少?”

过了一会儿,寒深说:“5000。”

季然更纠结了。

这是一笔他付得起的房租,而且能极大程度地改善他的居住环境。而且这套房子装修很简单,有大片白色墙背景,他如果稍微布置一下,连寒深都看不出来这是哪里。

如果他租房的话,他家人过来也不用住酒店了,还能省下几千的住宿费。

季然太心动了,又总觉得自己是占了寒深的大便宜,还有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弟弟。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寒深又说:“你如果不想长租,也可以把这当做落脚点,等找到适合的地方再搬出去。”

季然于是答应下来,给寒深那位弟弟转了一个月的房租和押金。

等季然收拾完已经是后半夜,经历了一整天的大喜大悲,他人已经很困了,但他不太想睡。

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还有些茫然和警惕。

“Julian,”寒深问他,“今晚需要我留下吗?”

季然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别误会,我是说,你需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寒深说,“毕竟今天发生了这种事。”

季然张了张嘴,屡次想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可以吗?”

“嗯,”寒深声音很温柔地说,“只要你愿意。”

季然呆呆地看了他好几秒,突然转身冲进卧室,过了一会儿,又抱了个枕头跑出来。

寒深愣了愣:“你这是干什么?”

“我睡沙发啊。”季然很开心地靠着枕头,把自己缩进了被窝里。

沙发宽大,完全可以容纳季然。但寒深还坐在另一边,季然于是曲起膝盖,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寒深。

寒深隔着毛毯戳了下他脚指。

季然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听见寒深说:“去床上睡。”

季然一动也不动:“这里就一张床,总不能让你这个主人睡沙发吧。”

寒深:“现在你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季然才不听,寒深这么高,又这么大,睡沙发半夜都要滚下来。

他继续说:“而且我不喜欢大的床,小一点的地方会让我更有安全感。”

他从小就睡惯了小床,宿舍的上下铺,出租屋的单人床,骤然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他觉得周围一片空空荡荡,怎么也填不满。

“真不去?”寒深问。

季然很固执地摇头。

寒深便再抱了床被子丢到沙发上,叮嘱季然晚上别感冒了。

季然抖开被子,开心地缩进了被窝。

他是笑着入睡的,但有些奇怪的是,他睡着后梦见了妈妈。

季然梦见自己小时候发高烧,妈妈背着他走了十里山路去镇上治疗。

他那次烧得很严重,到了医院后医生说要输液,季然第一次输青霉素,做皮试的针刺破他皮肤,他手腕内侧鼓起一个小包,痛的要命。

但因为妈妈在,所以季然全都忍了下来。

冰凉的液体汇入他血管,季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他退了烧,还在床边看见妈妈。

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童年的记忆大多模糊不清,这一幕却依旧清晰地留在季然脑海里。

那时候正是夏天,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医院墙壁老旧,泛着各种陈年老渍的黄。

没有关窗,于是有风吹了进来。

妈妈就坐在床边,抓着他没输液的那只手,见他醒来,很开心地说:“你醒啦?你刚才吓死我了。”

季然用力点头,曾一度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可后来妈妈外出打工,又和爸爸一起生下了弟弟……他们在新的城市生活,偶尔想起老家的大儿子,也只剩下冷漠和严厉。

发烧很难受,但对季然来说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他曾绞尽脑汁,把自己过去20年记忆反复搜寻,却再也找不出第二幕类似的场景。

当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积攒,季然了解到这是原生家庭的伤痛,他也曾一度想要做出切割。

可偏偏又存在这这种温馨的片段,让季然觉得父母还是爱他。

又或者,他们曾经爱过他。

可这种爱就像是沙里淘金,他和淘金客都相信下面有,于是他们拼命地挖啊挖,可是却怎么挖也挖不到……

后半夜,寒深突然听见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季然做了噩梦,他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呓语,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

寒深打算叫醒他,他刚碰到季然肩头,季然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开始喊他妈妈。

寒深身体有片刻僵硬,但终究没有挣脱季然。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可能意识到向母亲求助并没有作用,后来季然连妈妈也不喊了。他松开寒深的手,咬住下唇,无助地蜷缩起身体。

不想让他伤害自己,寒深把手伸进季然嘴里。

季然却没有咬他,他脑袋小心翼翼地贴过来,像猫咪一样蹭着寒深的手心。

·

季然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窗帘被人拉上了,只有缝隙里透出一丝光。

季然动了动身体,不太想起床。

他睡得太舒服了,精神懒洋洋的,浑身骨头都睡软了。

可惜还有工作,季然伸了个懒腰起床,在床头柜上找到了自己手机。

闹钟被人关了,时间已经是早上11点。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手写卡:放你一天假,记得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