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2页)

寒震杰脸色瞬间就变了。

过去他一直扮演严厉慈爱的大家长角色,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反驳。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寒深,被气得浑身都在抖:“你……你……”

寒深却没再看他震惊的表情,后退半步,礼貌而疏离地说:“爷爷,我还有工作先走了,下次再来探望您。”

告别爷爷,寒深又下楼和奶奶告辞,还逗了逗奶奶养的大橘猫。

临别前,奶奶拉着他的手说:“你爷爷那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还犟得像头牛。他说话难听,但心里是为你们这些小辈好,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受了什么委屈跟奶奶说,奶奶帮你骂他。”

寒深握住她的手,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我知道的奶奶,爷爷的话我有分寸。”

“你明白就好,”奶奶面露欣慰,“我们年纪也大了,也不求什么,就希望你们这些小辈能好好儿的。”

长辈都希望孩子好好的。

可他们口中的好,却不一定是孩子想要的。

这些话寒深没有说出口,他从小受爷爷奶奶抚养,享有许多特权,再说这种话就太不识抬举了。

告别奶奶,寒深离开寒家老宅,又收到了母亲姜舒晴的电话:“我刚落地,方便谈谈吗?”

“可以,”寒深说,“我正好吃完饭,开车过来接您。”

“不用,”姜舒晴说,“没通知你就是怕你折腾,一来一回耽搁时间,我打车过来就行。”

母亲一向独立,寒深便没再坚持,先回家等她。

姜舒晴打车过来,开门第一句话就是:“我要结婚了。”

“我听爷爷说了,”寒深接过行李,是真心替她高兴,“恭喜你。”

做了人几十年儿媳妇儿,姜舒晴早已摸透了公公婆婆的性子,眯起眼睛问:“老爷子和你说了什么?”

寒深沉默两秒,却是转移了话题:“长途跋涉一定累了,我先带您去休息吧。”

姜舒晴直视他眼睛:“寒深,我在和你说正事。”

寒深这才开口,语气平静道:“爷爷没说什么,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你的婚事。”

这也正常,但姜舒晴不太放心,又说:“我不想评价老爷子的为人,但你也领教过他的霸道与强势。如果他真和你说了什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寒深垂下眼眸,说:“我知道的。”

姜舒晴点点头,又道:“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们虽然是家人,但也是独立的个体。这些年我和寒岁在国外过得很好,你不需要再为我们做些什么。”

不需要他做些什么,因为她已经有了关系更亲密的人。

寒深垂下眼眸,按奈下心中浅淡的苦涩。

他本就长得极好,现在低下头颅,隐隐透出几分和姜舒晴一脉相承的柔软和脆弱。

姜舒晴有些心软,又说:“寒岁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一套自己固定的行为模式,最讨厌变化,也不喜欢交朋友。就算你真把他接回来,他也习惯不了这种生活。”

寒深又想起了小时候的寒岁,汽车、飞机这些对正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工具,对他来说就仿佛一只可怕的怪兽。

他连去幼儿园上学都不敢,却在小小年纪就乘车坐飞机,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寒深闭上眼,神情痛苦道:“我不该让爷爷送他出国。”

姜舒晴摇头:“你当时还那么小,自己也受了重伤,你能决定什么?”

当时姜舒晴虽然很痛苦,也曾经一度怨恨过老爷子。但这么多年过去,这些埋怨也逐渐淡了。

对于姜舒晴来说,丈夫死后能离开这个大家族在海外生活,反倒是一种难得的自由。

而且寒岁太过特殊,留在大家庭里反而会被当成怪人,还不如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自由。

可寒深却一直觉得这是他的责任,一直在责怪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父亲,又让爷爷把弟弟母亲送出了国。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也依旧千方百计想把寒岁接回来。

但其实母亲和弟弟都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只有他一个人还留在过去。

这是孝心,却也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我知道老爷子一直用这件事拿捏你,但这对我和寒岁来说都不算什么,我们不需要你保护。你结不结婚我不管,要不要继承家业我也无所谓。但唯独有一点——”

姜舒晴抬头看向寒深,她其实不想说这么重的话,可她不说重话,寒深只会把自己一直囚禁在过去。

丈夫去世后,公公留下了已经初露锋芒的长子,决意把他作为继承人培养。

寒震杰是出了名的严厉与强势,再加上中间隔了一辈,对于继承人的培养难免急躁而苛求。

但寒深全程没有过任何埋怨,而且比大家想象中还要优秀,一路学业畅通,小小年纪就辅助寒震杰做出了多项重大决定。

那段时间姜舒晴带着寒岁在海外独居,却也经常能从各方人口中听见寒深的消息,以及各种优秀事迹。

寒震杰留下寒深作为继承人培养,同时也是一种精神慰藉。一个快速成长的孩子,能给垂暮之人带来巨大的希望与疗愈。如果没有寒深留下,她公公婆婆估计也不会这么快走出丧子的阴影。

作为母亲,她心疼他成绩背后的努力,可偏偏寒深每次见面都是报喜不报忧。

他从不在她面前展露脆弱。

问多了也遭人烦,成年后寒深性格越发内敛,有时候连她都看不出儿子的情绪了。

再加上寒岁情况特殊,她这些年大部分时间和感情都分给了弟弟,对于这个长子,她是既骄傲又觉亏欠。

“寒深,你不欠我们的,”姜舒晴抬头看向寒深,一字一句道,“别以为我们好的名义擅自牺牲,我和寒岁都不会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