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页)

她压低声音:“人比石头更邪,我就说到这了,你自己好好体会。”

陈琮失笑,顿了顿朝向后座,指了指扔在那的外套:“喏,新外套,L码,够你穿到中年发福了。”

肖芥子想到什么,也指后座:“你外套在那,回头记得拿。还有这个……”

她拿筷尾敲了敲方向盘:“车子我保护得挺好,没开废。待会你开回去,让租车公司取车就行。咱们的第一笔1/3,两清了吧?”

这就开始交割了,陈琮点头,跟她复盘:“两轮救命之恩。一次草场,一次洗浴中心。”

草场的分期付款,头1/3是租车加外套,再1/3是当她在人石会的内线,这个慢慢来,还余最后1/3。

洗浴中心嘛,煤精镜她已经到手,算是一次付清。

陈琮说:“明天我就走了,还余1/3,你赶紧想想,要我怎么还。”

肖芥子奇道:“你走就走呗,人走债不烂,难道你走了,就不还了?你还怕我不朝你要?”

说到这儿,突然若有所思,喃喃了句:“也有可能,万一我突发意外,还没来得及向你讨债就挂了,那不是很亏?”

陈琮“呸”了一声:“你是不知道避谶这种事吗?”

她还真不知道:“什么避谶?”

陈琮说:“就是要多说吉祥话,不要说那些晦气话。传说中,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文字是有力量的,言语也有力量。”

他指外头的夜幕:“世界是个巨大的能量场,你说什么,就是在向它下单,它会映射回来。所以,你千万别老说,‘我好穷’、‘我好胖’、‘我要挂了’这种话,它听多了,会记得的,一旦它给你定性,你可就真的穷、胖、挂了。”

肖芥子斜乜他:“那要怎么说?”

陈琮教她:“比如你看到高奢昂贵的,不要垂头丧气说‘我买不起’,要说‘过一阵子,等我资金到账,再来拿’,或者‘就这?我看不上,我得配更好的’。你也不要老说‘死了’、‘挂了’,‘突发意外’,你要坚信自己会活到一百二。”

肖芥子精准诠释了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她说:“不可能吧,我肯定活不到啊。”

陈琮没好气:“你想都不敢想吗?”

肖芥子没吭声,长命百岁她没想过,倒是经常设想自己是怎么死的,有时候场面太动情,还会跟着掉两滴眼泪。

陈琮看她表情复杂的模样,突然心头一动,脱口问了句:“肖小月,你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这话其实问得挺冒犯,没想到她随口就答:“是啊。”

“那你跟着姜红烛学石补,是为了治病吗?”

她又来了句:“是啊。”

她回答时的语气,就像她从菜场归来,他问她是不是买了大白菜,她便答“是啊”,毫无那种……怎么说呢,病人的沉默和忌讳。

陈琮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什么病啊?”

这一下,终于把她问烦了,她皱眉:“你这个人好烦啊,管它什么病,也是病我身上,不会病你身上,你穷打听什么?”

陈琮解释:“不是,我的客户里,有不少当医生的,业务都还挺强,我可以帮你问问……”

肖芥子一口回绝:“不用,不需要。”

不用就不用吧,牛不饮水,他也不能强摁头,陈琮沉默片刻,岔开话题:“那……你后头怎么打算?还留在阿喀察?”

肖芥子摇头:“不留了,后头怎么打算……看红姑吧,她去哪我去哪,我得照顾她呢。”

陈琮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那你给我留个号码吧,后头有什么事,方便联系。”

肖芥子接过来,低头摁键输入。

陈琮瞥到她又输“肖小月”,脸登时沉下来:“哎,再留个假名字不礼貌了啊。”

肖芥子嘴硬:“谁说是假名字了,我就叫‘小月’啊,我出生的时候,天上有一轮小小的月亮……”

陈琮听不下去了,打开车门就下了车,想向外走两步以示不满,偌大草场,黑咕隆咚,说不定还潜伏着一只网红狼——于是倚着车子,看着天生闷气。

巧了不是,天上还真有一轮小小的月亮。

肖芥子在车里笑得止不住,过了会,拿手指轻勾他衣兜:“喏,给你给你。”

陈琮黑着脸接过来,看到姓名那一栏写着“肖芥子”。

她还装傻:“那你叫什么名字呢,陈耳东?”

陈琮“呵”了一声:“我从阿喀察火车站一出来,你就看过我的邀请卡了,我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

肖芥子哈哈大笑。

***

交割完毕,陈琮开车送了肖芥子一程,不知道她又从哪搞了辆小破车,停在草场边上一处民居的门口。

她抱着未开封的新衣服和花,打开车门下车:“那我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风吹动她的长发,蝴蝶兰高翘的枝影在她额边随风摆颤。

陈琮目送她钻进车子,缓缓发动,渐渐去得远了,这才转身上车。

车里,那些外卖的餐盒食袋还都摊放着,一片冷清的狼藉。陈琮一一整理了扣好,正要开车,忽然怔了一下,凑近车外的后视镜。

她又回来了。

陈琮笑起来。

肖芥子的车子开过他的车,前头远远绕了个弯,又对开回来,驾驶座一侧正挨着他的驾驶座,然后揿下车窗。

陈琮胳膊横上车窗沿,下巴搁上去:“怎么说?”

肖芥子说:“我刚刚又想了一下,咱们剩的那1/3。”

“陈琮,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是比较实在的,说话还算靠谱,人品也还凑合。”

陈琮说:“‘比较’、‘还算’、‘凑合’这种词,是非加不可吗?”

肖芥子说:“你听我说嘛,我有一次看电视,看到二战的时候,那些美国兵,身上都挂着金属制的军牌,上头会压印出兵种啊、血型啊、姓名什么的,这样,万一他们死了,哪怕是被炸得血肉模糊,凭牌子,还能认人。”

陈琮:“所以?”

她眼睛发亮:“我想着,我也去订一块,到时候,我在反面打上你的名字和电话,指定你做我的死亡联系怎么样?”

陈琮脑子没转过来:“什么叫……‘死亡联系’?”

肖芥子说:“做人嘛,不得居安思危吗?就是我万一不幸,死在外头了,总得有个紧急联系人啊。我红姑肯定是不行,她腿都没有,我看你还可以,你要是收到这个联系电话,就来帮我料理一下。我计算过了,这个来回路费,加上丧葬……墓地就不要了,骨灰盒嘛,随便装装就行。烧还是得烧的,反正所有的费用,加起来也不算很多,我免你1/3,你很合算了,怎么样?”